第143章 真正的陰謀(1 / 2)

葉灼於醫道上隻能算是略知一二,但看看旁人身上有無沾染蠱蟲,倒也足夠了。

他略搭了搭金平的脈,便點頭道:“沒事了。”這話卻是對著葉燃說的。

饒是金平這等老於世故之人,一時也被他這不同流俗的舉動鬨得竟不知道該向誰道謝才是。

好在他腦筋轉得快,立時朝著葉燃的方向長揖下去,滿臉感激地連聲道謝,也算是把葉灼捎帶了進去。

金平在皇城司任職已久,自然知道和蠱蟲有關的種種傳聞。

蠱蟲原非中原產物,據說都是來自苗疆,多為苗女家傳。母蠱留在下蠱者身邊,子蠱可放出害人,既能傷人殺人於無形之中,功力精深者被稱為蠱婆,甚至能憑此控製人心。

皇城司伺察京畿,耳目眼線四處密布,卻還不曾同這等遠在廣南的蠱毒打過交道。

但金平自家事自家知,剛才那陣莫名的心口脹痛卻是實打實的,就像是有什麼東西鑽了進去,幾欲裂體而出似的。

最奇異的是在此之前自己竟毫無感覺,若非葉灼及時施救,說不得哪天自己便要莫名橫死街頭了。

一念及此,那感激之意更是真摯了許多。

葉燃低聲同小師弟又說了兩句,便抬頭同吳庸道:“此間蠱蟲已經儘數被震死,貴屬大可放心查探了。”

吳庸頷首稱是,底下人奮勇爭先,運鏟如飛,不多時便將這太師府後院正房外的青磚儘數掀起,露出一個約莫丈許見方的地下暗室來。

葉燃轉向龐太師,問道:“太師可有話要說?”

她多餘問這一句,並不是指望龐太師就會老老實實地招供,果然便見龐太師衝她翻了個白眼,便不屑地轉首看向彆處,竟是連個眼神也欠奉。

係統卻儘忠職守地跟她報告道:“燃燃他心跳都過一百五了,體內腎上腺素分泌也激增,這是人體本能的應激狀態。”

可見是打蛇打到七寸了。

葉燃並不打算在這裡虛耗時間,密室位置已經找到,如何尋到入口,如何安全地打開,如何搜尋證物等等,皇城司中人自然會去做,也不用她在這裡盯著了。

她招呼了吳庸一聲,轉身便欲先行,卻忽然聽得怒喝之聲連連,還夾雜著女子的哭泣叱罵,卻正是從龐太師的正房之中傳來的。

葉燃足下一頓,想起進來之時那門房說什麼龐太師今晚招了嫣紅、姹紫②兩位姨娘相伴。

姑且不論龐太師這年近六旬的白發老頭是怎麼能這麼惡心人的,但現在龐府中人皆都被看守好了,並不能四處走動,那這聲音的來源便不問可知了。

吳庸在一旁見她麵色微沉,心知不好,立時搶先揚聲叫道:“兔崽子們都給我滾出來!讓你們問訊搜查,你們卻是做什麼去了!”

說著朝身邊的人看了一眼,那人立時會意去了。

不多時便見馮鐸大踏步地撞進了主房,轉瞬便拎著兩個鼻青臉腫的軍士出來了,將人朝外一扔,正重重摔在吳庸同葉燃麵前,怒道:“某家讓你們搜查證據,你們搜到彆人身上去做甚?”

他是知道自己手下有那麼幾個於女色上不講究的,然而沒想到他們竟敢當著上官便做這等勾當!

犯官家眷原本就不怎麼受待見。

若是正經受了誥封的夫人,這群人倒也不敢擅動,可他們進門之時皆都聽見了房中不過是兩個姨娘,連個妾也算不上,說白了與奴婢也無多少差彆,膽子便大了起來。

大夥兒都在龐太師房中翻箱倒櫃之時,有兩個格外不做人的,瞧嫣紅、姹紫這兩個姨娘年幼美貌,口中就不乾不淨地調笑了起來,甚至還想動手動腳。

那嫣紅是個怯弱女子,隻會邊躲邊哭,姹紫卻是個性子烈的,當即叉腰詈罵了起來。

那兩人自覺在同僚麵前丟了臉,便伸手要去抓她,卻被她反手推倒在地,隨手抓起房中物事亂砸一氣,桌上杯盞茶具,乃至多寶閣上的金玉古董被她砸得“叮叮當當”碎了一地,滿地皆是碎片,

兩個大男人一時間竟被她鬨得無法近身,遂無能暴怒呼喝起來,嫣紅在一旁哭得更是大聲……

方才葉燃聽見的那一陣嘈雜便是由此而來。

馮鐸是吳庸心腹,得他暗示早知葉燃身份非同尋常,若是得她青眼,往後自有好處。

因而今夜本是安心要好生表現立功的,卻被這兩個王八蛋壞了名頭,直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殺氣騰騰地將那兩個罪魁禍首抓了出來,冷聲道:“陣前妄為,當斬不赦!”

皇城司最初便是在太宗一朝自禁軍中獨立出來的,因而亦算是軍伍中人,隻是職司特殊,大夥兒不怎麼照軍法行事。

然而若是馮鐸當場斬殺了這兩人,便是申訴道三法司去,亦是法理應當。

那兩人見馮鐸已“嗆啷”一聲將腰間寶刀抽了出來,高高揚起在空中的刀鋒閃著寒光,儼然隨時都會斬下取人性命,直嚇得屁滾尿流,跪地痛哭求饒不迭。

其中有一個腦子略靈活些的,一麵嚎哭一麵四處梭巡著能拉誰下水,一眼覷見正畏畏縮縮自房中被領出來的兩個女子,心中忽地一動,戟指朝著那姹紫大聲道:“這女子有古怪!”

他本是胡亂攀扯,然而此話一出口,卻是越想越覺得有理,當即振振有詞地道:“她方才隨手一抓一推,我便脫開不得,被她推倒在地,這哪裡是尋常女子能做到的!”

馮鐸聽得怔了一怔,目光便直直朝那姹紫掃去。

蓋因說話這人雖然品行不端,卻天生力大身沉,又擅相撲之技,下盤尤穩,便是在同袍之中也無多少人能將他推倒在地的。

此時諸人皆在,諒他也不敢公開扯謊,但這姹紫身形纖細,怎麼看也不是有本事推倒這等壯漢的女子。

正在猶疑間,卻聽葉燃在身後開了口,道:“過來,讓我看看。”語聲溫和。

葉燃發了話,原本守在嫣紅、姹紫身後的軍士便退後了一步,放鬆了對兩人的鉗製。

她們兩人互看了一眼,似是在那一瞬間以眼神互相交流了什麼,方由那姹紫打頭,兩人緩緩走上前來。

葉燃也不催她們,隻待人到了麵前,問過了姓名,這才點了點頭,對著那嫣紅溫聲道:“伸出手來,我替你把個脈。”

她這一番動作莫說嫣紅、姹紫兩人看不明白,便是吳庸也沒能弄懂,唯有葉灼大概猜到一些,但他是決計不會給他師姐拆台的。

因此嫣紅再怎麼害怕,也還是顫巍巍地將手腕伸了出去,任葉燃握住自己脈門,隻覺得一股暖流從她握住自己的地方傳了進來,緩緩流布全身,整個人都如同泡在熱水中一樣暖洋洋的,連心中的害怕驚懼之意都不由自主地少了一大半。

再抬頭看這位被周遭人皆恭敬有加稱為“葉大人”的女子,隻覺得她雖然容色傾城,卻親切溫和,不由得便露出了一個怯生生的微笑,嘴角剛剛彎起來卻又立刻害怕似的抿了起來,隻垂頭低聲道:“賤妾謝過葉大人。”

葉燃眉頭微皺,見她小心翼翼打量著自己的神情,眼中滿是怯意,伸手拍了拍她肩頭,道:“你本是良家子,乃是被人拐走才淪落至此,錯又不在你。明日我命人帶你去消了奴籍,送你歸家可好?”

隻見嫣紅驀然抬頭看向自己,臉上滿是不敢置信的神情,雙唇微微顫抖,似是有千言萬語要說,卻又不敢開口一般。

葉燃看著她的眼神越發柔和,道:“你父親可是那賣桂花糖水元子的金老漢,他一直在尋你,開封府上上下下都被他求了個遍。這一年來他連攤子都還支在原處,就是你走失那日的南市,他說……你萬一回來,找不到他怎麼辦?”

嫣紅如遭雷亟,呆立半晌,突地雙手掩麵,放聲痛哭了起來。

與之前半真半假的抽泣不同,這次她哭得毫無形象,哭得涕淚交加,哭得幾乎連氣都喘不過來……

葉燃歎了口氣。

這嫣紅一出來她便覺得眼熟,剛才又趁著把脈的機會讓係統取了她一丁點兒的皮膚組織,同金老漢做了基因對比。

係統黑科技,一秒出結果。

果然這嫣紅便是金老漢在一年前走失的女兒。

當日葉燃在南市做誘餌釣魚的時候,金老漢一見她被無賴尾隨,便急匆匆去尋開封府的衙役報案,便是念及自家走失的女兒,再也見不得這等事。

事後葉燃找王捕頭詢問了金老漢家中情形,知道了此事後也一直在替他留意相關消息,清掃“鬼洞子”之時還格外拷問過花衝一番。

卻隻知道一年前的確有人拐來了一位形貌同金老漢描述的相仿的小娘子,隻是沒多久便被“上麵”提走了。

以花衝所知道的被提走的人的去處,若不是送去達官貴人的府邸做了玩物,便是送去青樓做了那迎來送往的妓子。

無論哪種對女子而言都是極殘忍的事。

他們自“鬼洞子”中救出的女子,至今仍有九成以上無處安置,暫時被開封府安排在慈幼局或是繡房中做事。

其中有些是真的無家可歸,絕大多數卻都是被家人嫌棄丟了臉,不願領回家中。

金老漢聽聞此事卻老淚縱橫,說是隻要女兒能回來便好。

葉燃一直將此事放在心上,她原本猜測金家小娘子或是被送去了襄陽王處,卻不曾想到竟在太師府中見到了金老漢心心念念的女兒。

便是今晚沒能搜出旁的東西來,於她而言也算得上是了卻一樁心事了。

何況,葉燃還發現了一些彆的東西……

她將痛哭失色的嫣紅推到身後,交給葉灼看著,自己卻踏前一步,看著那姹紫,淡淡道:“至於這位姑娘,恕我眼拙,不曾看出你的師承來曆。”

葉燃此話一出口,在場眾人立時神情大變,腰間挎刀紛紛出鞘,一時間場中寒光四射,煞氣滿溢,換了個膽小的,早已嚇得雙腿發軟了。

那姹紫卻嫣然一笑,道:“啊呀,竟然被你看出來了啊……”她此時開口,聲音已經與之前截然不同,柔膩婉轉,蕩氣回腸。

說著便伸了個懶腰,揚手一振,身上披著的那件紫色寢衣便無端碎成一片片的,輕薄如蝴蝶般漫天飛舞,幾欲迷人眼。

在場眾人無不失神了一刹那,唯有葉燃絲毫不受影響,揚手朝滿天飛舞的碎帛中一伸,便握住了一人的手腕,道:“姑娘好身手。”

那姹紫原是想借機逃逸的,卻冷不防被葉燃捉住手腕,百般掙脫不能,這才不情不願地現出了身形。

彼時空中飛舞的絲綢碎片也已漸漸落下,眾人這才看清她此刻的裝束,顯然不是中原人士。

一襲短衫短褲皆以極為豔麗的藍色染成,四肢全都毫無遮掩地露在外麵,越發顯得肌膚雪白細膩,在這夜色中白得幾乎耀眼,頸間足上皆套著亮晃晃的數個銀圈,圈上綴著幾個小小的銀鈴,行動間叮鈴叮鈴地輕響著,極為好聽。

吳庸在一旁已經失聲道:“你是苗女?”

姹紫笑盈盈地道:“這位官長猜對了,隻可惜我沒帶著糖,不好請你吃了。”

她語聲甜膩,笑容甜美,下手卻狠辣無匹,同吳庸說話的這點工夫,手上絲毫不停,已然同葉燃過了三招,每一招不是挖眼便是戳喉,俱是搏命的招數,絲毫不留餘地。

葉灼在一旁看得十分火大,當即邁前一步,便要出手擒下她來,卻見葉燃朝自己微微搖了搖頭,這才忍氣退了下去。

三招一過,葉燃便已摸清了這姹紫的底細,功力隻是平平,然而身法詭異,招數亦極奇特,猶如一尾遊魚一般,若無防備定然要著了她的門道。

但絕不是他們師姐弟的對手。

葉燃正要將她拿下,忽然心念一動,側身故意賣了個破綻給她。

果然便見這苗女上了當,欺身朝左躍去,恰好路過龐太師身側,隻見她手中騰起一蓬煙霧,直朝龐太師的麵門撲去,口中還恨恨地道:“你們中原男人全是廢物!”

龐太師本是一介文人,又年老力弱,再者雙方原是各懷謀算合作行事,也勉強還算得上是盟友,哪裡料得到這苗女竟會突然變臉暗算,隻當自己必定命喪此地,心中大罵這些苗人野性難馴,卻也隻能閉目等死。

卻忽覺得肩上被人拍了一記,整個人便不由自主地橫飛了出去,重重跌在那泥濘地上,倒是正好躲過了那蓬煙霧。

龐太師摔了個頭暈眼花,待勉強掙起來看時,隻見場中一白一藍,兩團人影速度奇快的交手了數個來回,卻陡然停住了。

原來是勝負已分。

葉燃一手扣住那苗女的脈門,另一手迅疾無匹的在她身上連點了十來處大穴,她立時便僵立當場,再不能動彈了。

那苗女瞪眼看向葉燃,大怒道:“你也是女子,卻為何替這些臭男人效命!”

她又看了一眼泥地中的龐太師,恨恨道:“這老男人道是能替我尋到負心的漢子,我才在他家中住下,誰知道他這麼不中用,竟引得你來抓我。”

葉燃眉頭微皺,問她,“給老鼠喂藥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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