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2 / 2)

果然都是逆子。

“傳八貝勒過來。”

剛在馬車上睡下的八貝勒,不得不起來,洗臉漱口整理儀容,跟著太監去禦前。

“兒臣,恭請皇阿瑪聖安!”

“朕不安。”

康熙也沒叫起,冷臉看著老八,據說老八如今熬魚粥的功夫大成,殺魚剖腹都比從前利索了。

八貝勒老老實實跪在原地,恭聽聖訓。

昨日他打了太子,雖然是太子先動的手,但是太子沒打在他身上,他卻招招打在了太子身上,還沒留餘力。

以下犯上的罪名就不說了,皇阿瑪肯定是心疼了,他已經做好了被訓斥責罰的準備,太子哪是那麼好打的,太子脫一層皮,他至少也要脫兩層。

八貝勒甚至已經做好了被打板子的準備,打唄,打完他也改變不了太子即將被廢的事實。

“有你們這樣的逆子,朕安什麼安!”康熙看著安安靜靜跪在下頭的老八,火氣更盛了。

從進來到現在,老八甚至沒抬頭看他一眼,他是皇帝,可也是老八的阿瑪,老八需要畏他如虎嗎,一個敢毆打太子的人膽子會這麼小嗎。

他心疼老八,又考慮到年前太子讓人放出去的那些傳言,噶禮雖然已經被免了官,但太子並未受到實際的懲罰,所以他沒有追究老八昨日毆打太子一事,否則一個以下犯上的罪名是少不了老八的。

八貝勒的頭更低了,腰更彎了,甭管皇阿瑪想怎麼罰,他能做的隻有保持安靜和老實,當然這是沒用的,招了皇阿瑪的厭,那就做什麼都是錯。

等了許久,康熙都沒等到老八那個逆子主動說句話,隻能自己開口問道:“惠妃可還好?”

“惠額娘擔心大哥,但也相信皇阿瑪。”八貝勒言簡意賅的道。

至於惠額娘相信皇阿瑪什麼,是相信皇阿瑪待大哥仍有慈父之情,還是相信皇阿瑪作為帝王的冷酷無情,那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太子呢,太子的病情如何?”

太子是被打了又不是真的中了邪,能有什麼病情,八貝勒無奈,上輩子太子一廢時被列出的種種罪狀便全都歸咎在了被大哥魘鎮上,所以才能被二次複立。

如今這還沒廢呢,皇阿瑪就已經開始為太子找理由了,這還廢不廢了,大哥可都被進去了,莫須有的罪名都給安上去了。

“太子臉上的傷比昨日更明顯了,不過,氣色卻是變好了。”

人也比之前從容淡定了,好像又變成了之前那個穩穩當當的太子爺。

康熙心道,氣色能不好嗎,從前入睡艱難的人昨晚睡了好長一覺。

“朕聽說你今日特意給直郡王煮了粥,太子一樣是你的兄長,臉上和身上還有傷,為何厚此薄彼?”

八貝勒一臉為難的抬起頭,難不成他還要給太子煮粥?

皇阿瑪為難他不要緊,這怎麼也把皇阿瑪的好大兒給為難了,他煮的粥,太子喝下去不怕消化不良嗎。

“回皇阿瑪,兒臣廚藝不精,煮出來的粥也是馬馬虎虎,不好意思向太子獻醜。”

“朕怎麼聽說你粥煮的不錯,惠妃和良嬪都誇過。”

話說到這個份上,八貝勒腦子裡斷掉的那根弦總算是接上了。

皇阿瑪哪裡是在說給太子煮粥的事兒,分明是在提醒他給富有四海的皇阿瑪也來碗魚粥。

他都不圖皇阿瑪的皇位了,皇阿瑪何必再惦記他一碗粥。

八貝勒假裝沒聽懂,推脫道:“惠額娘和額娘哄兒子哄慣了,莫說一碗普普通通的粥,兒臣小時候歪七扭八的字,兩位額娘都誇好看呢,可這些粗鄙不堪的東西哪能獻給太子。”

康熙皺眉,定定的看了老八一眼,他懷疑這個逆子是在影射他,老八的字,他批評過不止一次,如今也還是要批評:“你那一手字到現在也沒寫好,回去抄十遍《孝經》。”

“是。”

“回京之前就得呈上來。”康熙補充道。

八貝勒依舊老實,半點不討價還價。

“兒臣遵旨,兒臣告退。”

“退什麼退,朕還有事要用你,怎麼急著回去抄書?”康熙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老爺子這脾氣,嘖嘖嘖,在太子身上攢的火,彆往他身上撒啊。

八貝勒眼觀鼻鼻關心,乖巧又老實的道:“兒臣著急回去給太子侍疾。”

“太子少見你一麵,還能氣順些。”康熙沒好氣的道,伸手指了指桌案上靠左邊的一摞折子,“把這些念給朕聽。”

念就念唄。

念折子,磨墨,代寫,最後還伺候皇阿瑪用晚膳,膳食裡剛好有一道魚粥。

按照宮裡的做法,魚粥裡沒有魚肉,隻是煮粥時用的魚湯,所以能吃到魚的鮮美,顏色也更誘人。

“比起你做的魚粥如何?”康熙淡淡的開口問道。

“自然是禦廚的手藝更好,兒臣遠不及。”八貝勒滿心無奈的回答道。

皇阿瑪提點了一次又一次,如今都已經把魚粥放在他眼前,話都快挑明了,這傻他還怎麼裝下去。

“若皇阿瑪不嫌,兒臣明日將自己煮的粥送來,您也嘗嘗兒臣的手藝。”

康熙慢條斯理的放下粥,補充道:“那就明日早膳,朕等著你的粥。”

順便多個念折子代寫之人。

八貝勒回到驛站分給自家的住處時,天都已經黑了,衛蘭已經睡下,福晉和衛枝還在看話本子。

他之前在德州讓人從書鋪買來的話本子,整整一箱,原是想坐船的時候打發時間門,沒想到他還是沒能去成江南,禦駕從德州開始折返回京,原本用來在船上解悶的畫本子,也隻能在馬車上和驛站裡看了。

“爺可算是回了。”八福晉起身,幫著解開爺大氅上的係帶,太子和直郡王昨晚都出了事兒,爺今日又被叫到了禦前遲遲不歸,她實在擔心。

“放心吧,我又不做什麼出格的事兒,事兒也找不上我。”八貝勒輕聲安撫道。

現在已經和上輩子不同了,他的名聲差成這樣,應該有許多人相信他不能生了,上輩子群臣舉薦的場麵不會再出現,皇阿瑪自然沒理由再打壓他。

八福晉看著貝勒爺臉上一如既往的和煦輕鬆,不見半分陰霾,心裡的石頭也跟著鬆了鬆。

她以為在太子和直郡王出事之後,爺會後悔會不甘心,就差幾個月而已。

如果三個月前,爺沒有為了她去禦前,沒有自損名聲,那如今爺奪得儲君之位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直郡王魘鎮太子,基本上算是完了,而太子瘋瘋癲癲,當著那麼多人的麵都敢嘲諷萬歲爺,這太子之位也坐不穩了。

爺從前允文允武,在皇子中受擁護,在王公大臣中亦名聲極好,就是在萬歲爺那裡,也是比較受寵的皇子之一。

以前的爺,奪位希望是很大的,但是現在……除非爺能有個親生的孩子,不然就洗不去流言,她和爺成婚多年無所出,但不代表爺和旁人也生不出。

她怕爺會後悔。

“女兒給阿瑪請安。”衛枝規矩自然的行禮道,“天色已晚,女兒先回了。”

“你若喜歡這話本子,就拿回去看,不過不能熬太晚。”八貝勒囑咐完,又道,“福晉這幾日找個空閒帶兩個孩子去看看惠額娘和額娘。”

有人陪著說話,總好過自個兒待著。

八福晉想著外頭的傳言,微微在心裡頭歎了口氣,爺一直記著惠妃娘娘的恩情,哪怕到了現在,也記掛著惠妃娘娘,爺怎麼會狀告直郡王魘鎮。

但凡有腦子的人都不會相信這樣的傳言,爺不會也沒有理由對付直郡王。

爺狀告直郡王的傳言是假,恐怕三貝勒狀告直郡王的傳言才是真的,想著三貝勒今日還特意來找了爺,八福晉擔心三貝勒會故意使壞讓爺背鍋。

等衛枝走了,才開口問道:“直郡王魘鎮太子之事,可是三爺告的狀?”

八貝勒已經脫了靴子,盤腿坐在炕上,翻開了話本子,今日困過頭了,反倒不怎麼困了。

福晉這兒聽到的消息倒是比額娘那裡更準確些。

“是三哥告的狀,三哥當時還問了我,問我大哥府上是不是曾經有過一個蒙古喇嘛,那蒙古喇嘛是不是很有名氣,我回答說是,並未替大哥辯駁。”八貝勒如實陳述道。

“可是我們都知道,那蒙古喇嘛是大哥請了為大嫂祈禱和超度用的。”八福晉有些急切的道,“你當時怎麼不解釋幾句?”

如果解釋了,現在外麵就不會往爺身上潑臟水,讓爺又多了忘恩負義和落井下石的壞名聲。

明明是三貝勒告的狀,結果現在外頭說爺的人反倒比說三貝勒的人還多。

“我解釋了也沒用,我們都知道的事情,皇阿瑪會不知道嗎。”

三哥不過是把準了皇阿瑪的脈。

“但如果你解釋了,外麵就不會有人往你身上潑臟水了,明明是三貝勒告的狀,你知道現在外麵都是怎麼說的嗎?”

說到三哥,八貝勒想起來了,三哥今日來尋他,可是許了九處鋪子。

“外麵怕是什麼傳言都有,額娘聽到的版本還是太子和大哥打架,我和三哥拉架。殿內發生了什麼隻有在場的人知道,外麵大都是些猜測,就算我在殿上為大哥說了話,又有誰知道,難道咱們還能挨個去解釋嗎。”

“可是——”她就是見不得外頭把什麼臟的臭的都往貝勒爺身上潑,而且她懷疑,“明明是三爺做的事情,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傳言說是爺做的,會不會是三爺為了洗清自己的名聲,故意禍水東引?”

就算是外人瞎猜測,那三貝勒的嫌疑不比自家爺更大嗎,貝勒爺和直郡王是什麼樣的關係,那不比三貝勒和直郡王親近嗎。

而且自家爺顯然已經無望大位了,三貝勒不同,沒了直郡王和太子,三貝勒在諸皇子之中就占了長。

無論從哪方麵講,都應該是懷疑三貝勒的聲音比懷疑自家爺的聲音更多才對,而不是反過來。

八貝勒耐心解釋道:“未必是三哥動的手,我在宗親宴上揭舉太子和梁九功這才多久,如今又出了大哥和蒙古喇嘛的事兒,外人自然而然會聯想到我身上。

但昨天晚上的確是三哥拉我下水,不然我應該全程都不參與不吱聲的。”

在三哥問他之前,他可是一個字兒都沒說過,隻是在太子動手的時候反手打了回去。

“三哥為此也感到歉意,今日特意尋到我,賠了咱們京城的九處鋪子,而且說好了絕對不會是犄角旮旯的位置,都得是好地段。”

京城好地段的鋪子,至少要上千兩,而且是很難買到,這是能傳家的基業,就像京郊的田產一樣,輕易不會有人出手。

像他們府裡,這幾年也隻置辦了三處鋪子,還是九弟給幫了忙。

鋪子?八福晉想起來了。

“前兩天,我們剛到德州行宮,三嫂還和我提起弘景之事,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不樂意咱們過繼弘景,誰要過繼他們家弘景了,那孩子分明是三爺主動送到咱們府上來的。

我跟爺都沒有要過繼弘景的意思,但三嫂會這麼想,說不定三爺心裡頭也是這麼想的。咱們過繼弘景,日後貝勒府所有的東西都是弘景的,九處鋪子繞了一圈最終還是回到三爺兒子手裡。”

三貝勒如此道歉,可不算有誠意。

再說了,區區九處鋪子,怎麼能抵得過爺名聲上受的損。

“這麼說的話,九處鋪子還是要少了。”八貝勒喃喃道,應該要個兩位數的,翻上一倍,三哥或許也會同意。

“爺,這不是鋪子的事兒,他就是給上咱們一百處,那又如何?”八福晉不滿道,爺的名聲價抵千金。

“是是是。”

八貝勒知道福晉是有底氣說這個話的,安郡王府的陪嫁豐厚,福晉當年帶進來的嫁妝雖然按照規矩比嫂子們的抬數要少,但是帶過來的產業卻是頭一份的。

從小金尊玉貴養大的人,自然不會把幾處鋪子放在眼裡。

但他跟福晉不一樣,額娘位份低且不受寵,衛家也沒有多少家底,皇阿瑪的兒子多,在他被封為貝勒之前,一年就隻有兩百兩的例銀,這還是在他搬去阿哥所之後才有的。

兩百兩放在普通的百姓之家是一筆巨款,但在宮裡就不是了,人情往來要花銀子,孝順額娘要花銀子,逢年過節打賞下人也要花銀子,兩百兩對他來說捉襟見肘,得算計著花才成。

好在,在宮裡頭吃喝是不用花銀錢的,有自個兒的份例,當然想吃份例之外的東西,那就得花銀子了,在被封為貝勒之前,他基本沒叫過份例之外的膳食。

八貝勒不想和福晉解釋九處鋪子價值幾何,人和人的認知是不一樣的,九處鋪子對他來說和對年少時的他來說也是不一樣的。

被封為貝勒,他每年的例銀便漲到了兩千兩,出宮開府後,皇阿瑪還撥了二十三萬兩的安家銀子。

但不缺不代表不想要更多。

“畢竟是白得來的東西,三哥就算是不給,我也拿他沒法子,我總不能讓人把昨日發生在大殿上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傳出去吧。”

他倒是無所謂,隻怕太子中邪的名聲要板上釘釘了,皇阿瑪那裡定然不肯。

“你想想,咱們又不打算過繼三哥的孩子,就算三哥打了如意算盤,到頭來還不是一場空,這九處鋪子夠他肉疼一陣子的了。”

或許不是一陣子,以他對三哥的了解,可能會是一輩子。

這世上有幾個不缺銀錢的。

八福晉心裡頭還是氣不過,“九處鋪子,也太便宜他們了!”

“那可不。”八貝勒讚同道。

也就是他現在不需要執行劇情任務,不然三哥就等著被輿論反噬吧,劇情中他在宗室和朝臣當中的好名聲是需要維持到雍正年間門的,不過現在,差成什麼樣都無所謂了。

九處鋪子的話題到此為止,八貝勒轉而說起大哥那裡的幾個侄女。

“我明日去求皇阿瑪允三個侄女繼續來咱們府上。”他那魚粥不能白熬白送。

“大侄女夫家那邊如果知道大哥落難的消息,可能會對大侄女失了恭敬,我想著咱們往那邊送些東西,十幾輛馬車拉過去,長眼睛的人都該能看到,隻是不知該送什麼好。”

他能想到的無非就是布匹首飾,再添幾樣金子打造的禦賜之物,但這才能裝幾輛馬車,總不能弄上□□車的布料吧,這東西多了在草原可不好存放。

“爺要為大格格撐腰,十幾輛馬車怎麼夠,不如翻一倍——三十輛馬車。”八福晉對這個熟,安郡王府亦有表姐妹嫁去草原,“布料、首飾這些都是錦上添花的東西,自然要給但不必多。”

“那要給什麼?”八貝勒是真好奇,吃穿用度,總不能送糧食和器物吧。

“當然是人手和糧食,縣君出嫁時雖然陪嫁了嬤嬤宮女和太監侍衛,但是數量不多,又大都是從內務府調的人,在京城時或許忠心老實,但是去了草原,天高皇帝遠,就未必還忠心了。”

“所以與其送那些華而不實的東西,倒不如送些可靠的人手,再附帶上足夠的糧食,縣君有糧食能養得住人,她自己本身就能震懾住夫家的人了。”

她嫁去草原的那幾個表姐妹有的便是如此,父母上心的,自然考慮周到,父母不上心的,那就全由朝廷安排。

八貝勒點頭,福晉說的有道理,誰有都不如自己有。

糧食他可以安排,年年送都行,至於人手,他認識的讀書人多,武人少,怕是還要讓大哥安排幾個領頭的。

內務府的人出去後天高地遠不好管,他安排過去的人時間門久了恐怕也會如此,草原寒苦,誰都不會想久待,安排給大侄女的人最好是輪著來。

八貝勒手指輕輕敲了敲放在桌上的話本,草原不光馬養得好,牛羊養得也極好,肉質細膩,少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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