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2 / 2)

九阿哥是恨不得日夜兼程追上去,從皇阿瑪派來的太監侍衛那裡問不出什麼,他想趕快回去問問八哥細節,怎麼就突然鬨成這樣了。

太子中邪到底是怎麼個中邪法,竟到了需要八哥‘侍疾’的程度,當然,是‘侍疾’還是看管,他還是有腦子能分辨出來的,真侍疾的話就不會指派八哥了。

十三阿哥卻是希望慢點慢點再慢點,他害怕皇阿瑪問他太子中邪一事,太子種種疑似中邪的跡象,太子罵出來的那些臟話,他交不交代都是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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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這邊收到消息後,奏折的數量驟然增加,這可苦了監國的四貝勒。

誠然,康熙走的時候指派了三位皇子監國,以四貝勒為主,五貝勒和十阿哥為輔,奈何後麵這兩位首次監國的皇子實在不爭氣。

一個春困,一個是老毛病,字兒看多了就犯困。

常常是坐下來不到半個時辰,乾清宮裡就會響起此起彼伏的鼾聲。

起初,四貝勒會一遍遍的把兩個弟弟喊醒。

後來,福晉給他出了主意,他從府上帶了薄荷水過去給兩個弟弟提神用。

再後來他不費那功夫了,有一遍遍喊人的時間,有叮囑人喝薄荷水的時間,他就已經能把兩個弟弟當天處理的折子順手處理了。

自禦駕離開後,便有不少請求廢太子的折子和為太子陳情的折子,等太子重病和直郡王魘鎮太子的消息傳過來,這兩種折子猛增了好幾倍。

禦前的消息不多,四貝勒也不知禦駕在德州行宮到底發生了什麼,他隻知道請求廢太子的折子和為太子陳情的折子的數量雖然都有增加,但前者更多,在數量上拉開的差距也越來越大。

——越來越多的人在請求廢太子。

皇阿瑪不是能被輿論和民意裹挾的人,但滿朝喧喧嚷攘的請求廢太子的聲音,何嘗不是朝臣在揣測聖意。

皇阿瑪這幾年對太子的防備和不滿表現的都相當明顯,梁九功一事被揭露出來後,毓慶宮被圍了整整半個月,連他都覺得……

要看的折子和要處理的差事過多,偏偏五弟和十弟又大都幫不上什麼忙,四貝勒一個人當三個人用,忙得腳不沾地。

他已經數日不曾回府了,當然住在乾清宮是不可能的,那是僭越。為了節省時間,這幾晚他都是宿在阿哥所裡,和在宮中讀書的長子弘暉擠在一處,每天睡不到兩個時辰。

累是累,但精神始終亢奮,他自己也能意識到這種亢奮,卻很難壓製住。

四貝勒的亢奮,在皇阿瑪的舅舅、皇額娘的阿瑪、福晉的祖父——佟國維接觸他時,達到了頂峰。

佟家二房,從始至終沒有站過隊,沒有支持過太子,也沒有支持過大哥,他雖是皇額娘的養子,福晉又是佟家二房的嫡長孫女,但他和嶽家的關係並沒有很親密,二房一直都盼著有佟家自己的皇子。

皇額娘當年生下了八妹妹,可惜八妹妹早夭,皇額娘也是在這次生產中傷了身子,才會那麼早就離開他們。

皇額娘還活著的時候,佟國維就已經惦記著再送一位佟家姑娘進宮了,皇額娘的庶妹,佟國維的幼女,如今宮裡的貴妃娘娘,年少時就一直在家中生熬著,熬到皇額娘去世,熬到二十多歲,早已過了八旗適齡的婚嫁年紀,才終於進宮被冊封為妃。

但這位娘娘,雖進宮多年,位分從妃位升到貴妃,卻也沒能生下佟家和皇阿瑪的孩子。

如今通過佟國維這位舅姥爺主動接觸他,言語之間甚至透露出那個意思,四貝勒怎麼可能不心潮澎湃,那可是佟家,有著佟半朝之稱的佟家。

自佟家大房的家主佟國綱戰死沙場後,二房這些年的聲勢便漸漸越過了大房,佟家不光出了許多的朝臣,佟國維更是簡在帝心,哪怕已經致仕,卻還是常常出入乾清宮。

“出了什麼喜事?”四福晉好不容易盼來了貝勒爺回府,就發現這位爺身上藏不住的歡喜。

“這麼明顯嗎?”

四貝勒有些詫異的摸了摸自個兒的臉,他這段時間雖然興奮,但一直努力克製不表露在臉上,五弟、十弟和弘暉都不曾發覺。

四福晉人看著貝勒爺的臉,肯定的點了點頭。

“很明顯。”

說不上來爺臉上和平時有什麼不同,但她就是能感受到爺身上的興奮或者說亢奮。

是因為太子之事嗎。

由於蝴蝶效應,連奪嫡這樣的大事件都發生了變化,明明一廢太子是在康熙四十七年發生的,一廢太子之後,緊跟著便是三貝勒狀告直郡王因魘鎮太子,直郡王因此被圈禁。

但現在隻不過是康熙四十六年的二月份,直郡王身上便已經有了魘鎮太子的罪名,那一廢太子是不是也要提前了。

自禦駕的消息傳至京城,她便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

相較於她所熟知的曆史,現實中這幾個月的變化實在太大了,大到她都快要不能以蝴蝶效應來說服自己了,八貝勒的、太子的、直郡王的,從年前到現在,就像多米諾骨牌一樣,從第一塊牌倒下開始,剩下的也都順著倒下去了。

她很好奇,爺如此興奮是因為嗅到了廢太子的苗頭,還是發生了彆的她不知道的事情。

跟自家福晉,四貝勒沒什麼不能說的,哪怕是自家福晉的祖父。

他與福晉都不能算是少年夫妻,是娃娃夫妻才對,還是孩子的時候就已經奉旨成婚了,他和福晉的感情要遠甚於和這世上的其他任何人。

“是佟家祖父,他昨日……”

四貝勒和盤托出佟家祖父見他之事,不隻見他,還在他麵前表明了立場,太子之位岌岌可危,佟家二房有意助他奪儲。

四福晉不得不再一次感慨現實和曆史差彆之大,曆史上沒有她這麼個人,佟家二房也不是爺的嶽家,但爺的確是被佟家所出的皇後養大的,但在九龍奪嫡時,佟家二房支持的卻不是爺,而是八爺。

如今八爺對八福晉一片癡心不悔,眼看連嫡親的後嗣都不可能有了,包括她祖父在內的這些原八爺黨的人沒了八爺黨附,不會都來找自家爺吧,又是搞出個四爺黨……

四福晉皺眉,她上輩子學的是醫不是曆史,對康雍這段曆史的了解多來自於影視劇。

在她的印象裡,八爺黨浩浩蕩蕩,極其勢大,但也正是因為如此,八爺始終被康熙所忌憚。

而自家爺,曆史上的雍正皇帝,在奪嫡時的策略主打一個‘以不爭為爭’,為此甚至關門閉戶,整日耕種,做出一副富貴閒人無心權勢的模樣,這才被康熙選中。

她對九龍奪嫡的認識自然是淺薄的,但那些清朝影視劇也不是憑空捏造,總是根據史實改編出來的,她不能全信,也不能完全不信。

“爺。”四福晉努力組織語言,“外祖父從前一直想要佟家自己的皇子,為什麼現在突然改弦易轍?”

是廢黜太子就在眼前,還是認為皇阿瑪已經年邁,再生不出孩子了。

四貝勒明白福晉的顧慮,心頭的火熱突然被澆了一盆涼水,人也從亢奮中清醒了過來。

“可能是因為貴妃娘娘嫁進宮中多年至今無所出。”四貝勒說完這話,自己又搖了搖頭。

貴妃進宮已經快二十年了,佟國維若是因此死心早該死心了,而不是等到現在。

關鍵是佟家二房的心思這些年明明白白的擺在麵上,皇阿瑪對此也很清楚,這或許隻是佟家二房用來保持中立的借口,但如果佟家二房突然在此時擺明車馬支持他,皇阿瑪會怎麼想。

一個年邁的帝王,最顧忌的地方大概就在於所有人都覺得他老了,佟家二房是皇阿瑪的嶽家,更是皇阿瑪的母族,這些年一直受皇阿瑪重視和抬舉。

“是爺想岔了,改日,不,今日爺便去拒了佟家祖父。”

如今大哥被關,太子重病,他原是應該擔憂驚懼的,而不是一副對太子之位誌在必得的模樣,皇阿瑪到底還沒有廢太子。

四福晉鬆了口氣,讓人拿出她繡的麒麟香囊,這本是繡給小兒子的,正紅色的配色,小孩能用,老人也適用。

“爺順便幫我把這香囊捎給祖父,告訴他老人家,過段時間我帶弘時回去看他。”

四貝勒接過香囊,忍不住笑了笑,他與福晉這幾年是越發默契了,說是心有靈犀都不為過。

他是要拒了佟家祖父,但又不是完全拒絕,他隻是不希望佟家祖父擺明車馬站在他身後,而是希望佟家祖父連帶著佟家二房可以站在中立的位置上,在需要佟家做出傾向的時候,是傾向於他的。

他和佟家本就應該是天然的同盟,不提皇額娘那層關係,佟家二房一直想要自家生的皇子,而他府裡所有的子女都是福晉所出。

四貝勒漸漸恢複平常心,他隻是一時被禦前的消息和佟家的態度衝昏了頭腦,有關於儲君之位,誰能不動心呢。

城府深如四貝勒會亢奮,一直保持中立的佟家二房會主動出擊,更何況其他人,在禦駕還沒有回京之前,京城私下裡已經變得熱鬨起來。

明麵上,大家擔憂驚懼,擔憂太子的病情,驚懼於禦駕之中的變化,連直郡王都被關了起來,三貝勒和八貝勒又疑似告密。

暗地裡,大家左挑右選,買定離手,在太子明顯失去萬歲爺的信任,直郡王以魘鎮太子的罪名被關押,八貝勒不能生養之後,可供選擇的新太子的人選本就不多了。

三貝勒優勢很大,可惜三貝勒不在京城,但三貝勒的母族和妻族皆在京城,尋不到三貝勒便隻能尋到這兩家,越早投靠便越顯真心。

還有人走起了夫人路線,誰都知道三貝勒府有個極受寵愛的側福晉田氏,這枕頭風刮起來也是極厲害的。

四貝勒同樣有優勢,還在京中負責監國,按理應該更好接觸,但卻硬是沒人能找到門路。

四貝勒府大門緊閉,恕不待客,四貝勒則是往來匆匆,跟留守京城的朝臣見麵都是在宮裡,宮裡那是能說話的地方嗎。

另一方麵,四貝勒雖然是德妃的親子,但卻是孝懿皇後養大的,與德妃不親,和母族烏雅氏亦是往來不多。

母族不成,妻族也不成,佟家二房的門本就難進,偏偏又趕上老爺子佟國維生病,佟家二房現在恕不接待外客。

至於佟家大房,從前是太子的人,後來好似是投了八貝勒,如今誰知道呢。

找三貝勒的門路還能有個側福晉田氏,但四貝勒不同,後院就隻有一位嫡福晉。

這位福晉也是皇子福晉的頭一份,佟國維的嫡長孫女,打小就在宮裡頭長大,被萬歲爺親口稱讚過,在太後娘娘那裡也是得意人。

同樣大門緊閉不好接觸的皇子還有十阿哥,這位的妻族遠在草原,母族鈕鈷祿氏是大族,但是鈕鈷祿氏的一等公阿靈阿自己都在找三貝勒的門路了。

親舅舅都不看好十阿哥,自然也會讓眾人覺得十阿哥希望不大。

除了這三位,其餘皇子那裡也不是完全清淨。

有人向五貝勒舉薦擅長醫治傷疤的神醫,認為可以幫助五貝勒消除臉上的疤痕。

有人遊說七貝勒,七貝勒雖有足疾,但是並不明顯,走路慢時根本看不出來。

就連十四阿哥那裡,都有零星的人找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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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九阿哥和十三阿哥終於追上禦駕,然後連皇阿瑪的麵都沒見到,一個被安排去給太子侍疾,一個被關了起來。

沒有罪名,關押十三阿哥的馬車緊隨關押直郡王的馬車,且一並由三貝勒看管。

“十三弟,雖是青蓬馬車,但有炭盆有棉被,是不會冷的,你想吃什麼想喝什麼,就使喚人告訴我,我讓人安排。”三貝勒拍了拍十三弟的肩膀,安撫道。

皇阿瑪不是要懲治十三弟,如果要懲治十三弟的話,會和大哥一樣有個罪名,連個罪名都沒有就把人關起來,可見皇阿瑪不是要懲治十三弟,而是要防著太子。

幸好幾年前在他審問過索額圖之後,便果斷疏遠了太子,否則他今日就是十三弟的待遇。

三貝勒慶幸自己行事果斷,對十三阿哥既有惋惜之情,又有收攬之意。

十三弟是繼他之後皇阿瑪推給太子爺的幫手,作為太子爺的上一個幫手,他很清楚皇阿瑪對十三的培養,太子爺的幫手便是下一任帝王的賢王,十三弟的才能絕對是出類拔萃的。

雖然現在被太子連累被關,但太子狂悖無禮也好,瘋癲中邪也罷,跟十三有什麼關係。

太子當年不信任他,這幾年恐怕也不怎麼信任十三,梁九功之事,恐怕十三並不知情,正如同他當年也不知道索額圖密謀之事。

所以他估摸著皇阿瑪事後應該不會拿十三怎麼樣,他如果能招攬十三,定是一大助力。

“多謝三哥。”十三阿哥道謝,臉上雖不見笑容,但也沒有愁苦之意。

追趕禦駕的路上他就一直在犯愁,害怕陷進太子的漩渦裡,但好在是皇阿瑪打算把他關起來。

關起來好,失去了人身自由,太子想讓他做事都不可能了,他也不用犯愁是拒絕太子還是幫助太子了。

“沒什麼,都是自家兄弟。你且安心,等過幾日回了京城,我再向皇阿瑪求情。”

一旁的九阿哥難得對三哥刮目相看,這個喜歡酸文假醋的哥哥也總算是有個哥哥樣子。

可惜十三弟……皇阿瑪關十三做什麼,十三這幾日一直和他在前方巡視,在德州行宮裡發生的事兒可牽扯不到十三,更何況十三當年不是皇阿瑪推到太子爺身邊去的嗎。

來接九弟的八阿哥,則是饒有興致的看著三哥關懷十三弟。

三哥如今對那個位置勢在必得,但卻並不知道,無論是三哥,還是十三弟,曾經做過太子幫手的兩個人,被皇阿瑪當做下一任閒王培養的兩個人,其實都在皇阿瑪預備儲君的名單裡。

十三上輩子早早出局,是因為在一廢太子中被皇阿瑪遷怒,可是如今不管是梁九功之事,還是德州行宮裡太子癲狂之語,都與十三無關。

太子被廢,皇阿瑪如果還要遷怒於人,那這個人會是他,而不是十三。

三哥如今對十三關懷備至,但事實上十三才是三哥的最大對手,且在四哥之前,畢竟現在的四哥應該還沒有被皇阿瑪納入預備儲君的名單裡。

還在安撫收攬十三弟的三貝勒,意識到八弟在注視著他,也扭頭看了過去,這一眼他身上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

老八看他的目光明顯是不懷好意,像是要預備看他的笑話,又像是在想什麼惡毒的主意。

他可是知道最近流言在發酵,現在禦駕之中的人普遍都認為狀告直郡王的人是老八,而非他。

他也納悶,從前名聲那樣好的老八,為何會突然之間失儘人心,明明是他做的事情,但時間越久,便有越來越多的人認為是老八做的。

他可沒有在其中推波助瀾,純粹是老八不得人心,倒反襯得他冰清玉潔。

“你我兄弟不用道謝,我是一直想當個好哥哥的,不管是對十三弟你,還是八弟和九弟,我都想當一個合格的兄長,日後有事兒就言語一聲,為兄能幫一定幫,不能幫也想辦法幫。”三貝勒說完還衝著八弟笑了笑。

他可沒有害八弟之心,隻有要當個好哥哥的心。

八弟心中縱有怨氣,也衝著太子爺使去,如果不是當眾揭露了太子爺和梁九功之事,眾人也不至於先入為主的以為這次告密之人還是八弟。

士彆三日,當刮目相看。九阿哥在心裡頭感慨道。

十三阿哥亦是心中感動,患難見人心。

八貝勒臉上則是露出了迷之微笑,這種所有人都不知道隻有他自己知道的笑點,像極了看話本子時提前知曉眾人不知的真相。

三貝勒心裡頭更毛了,老八什麼意思,非要他再真金白銀出一次血不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