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 28 章(2 / 2)

幼時他養在太後膝下,郭絡羅家待他比帶九弟更為親近,但是後來他的功課在上書房墊底,九弟愛玩愛鬨,功課沒比他好多少,他們兄弟二人皆不得皇阿瑪喜愛。

一母同胞的兄弟當中,最得皇阿瑪喜愛的是十一弟,可惜十一弟體弱多病,沒能養大。

郭絡羅家雖是他和九弟的外家,但太子沒有被廢時,郭洛羅家其實一直都是向著太子的,而非他和九弟。

太子被廢後,郭絡羅家又去尋了三哥的門路。

反正是沒把他和九弟放眼裡,也沒有把額娘放眼裡。

這樣的外家,他是一點兒都不喜。

七貝勒給五哥倒滿酒,安慰道:“不理他們就是了,早就不該理了。”

他其實不太明白,靠著宜妃才能抬旗的郭絡羅氏,為何不好好敬著宜妃和五哥、九弟,而是到處鑽營,平白給宜妃娘娘和五哥九弟丟臉。

他知道宜妃娘娘當年隻是郭絡羅家側出的庶女,不像宜妃娘娘宮裡的郭貴人,那才是郭絡羅家正室所出的嫡女。

但封妃的是宜妃娘娘,生下皇阿哥的也是宜妃娘娘,郭絡羅家也是因為宜妃娘娘才被闔族抬旗的。

甭管宜妃娘娘是不是庶女出身,哪族出一位這樣的娘娘不得供起來,哪像郭絡羅家。

他母族戴佳氏亦是包衣,雖不比郭絡羅家,但他額娘也隻是貴人,可戴佳氏闔族對他和額娘用感恩戴德這四個字來形容都不為過,這還是戴佳氏沒有被抬旗的情況下。

“我和他們平時也就是走走禮,不怎麼來往的。”

他和九弟總要顧及額娘的顏麵,總不能真的一點都不搭理。

隻是沒想到郭絡羅氏這麼不爭氣,平時往來不多,撇下他們母子三人奔前程,如今捅出簍子了,倒來求他們了,偏這種關係又不能斷然拒絕,起碼額娘那裡是不好斷然拒絕郭絡羅家的。

五貝勒對著七弟大吐口水,七貝勒隻能不斷安慰,家家都有煩心事兒。

宮裡這次事情鬨得這麼大,包衣中已經有五家被牽扯進去了,趙昌還在往下查,他很擔心查下去戴佳氏也會牽扯其中。

五哥和母族沒有多少情分,但他這邊不同,戴佳氏如果真的牽扯其中,發愁的人就該變成他了。

**

翌日一大早。

離南下出發也沒有幾日了,九阿哥索性讓人回府告訴福晉,他這幾日都不回府了,在八哥府上住到離京,讓福晉備好南下的行李。

得,親阿瑪到現在都沒想起孩子來,九福晉也無意提醒,直接讓人準備她和爺爺南下的行李。

考慮到四貝勒府和八貝勒府都是拖家帶口,行李定然多,搞不好每家都得二三十輛馬車,總不能到了九皇子府這兒,就變成七八九十輛馬車,便是縮水,也不能縮太多,至少也要有二十輛馬車吧。

“行李就照著二十輛馬車去裝。”九福晉吩咐道,“實在湊不出,便不必裝滿,但二十輛拉行李的馬車要有。”

走時裝不滿,但回來可以裝滿,沿途要路過那麼多地方,隻怕二十輛馬車還不夠用。

九阿哥和五阿哥都躲出去不回府,但翊坤宮的宜妃娘娘卻是沒法躲,嫡姐郭貴人就在她宮中。

她們在家中是姐妹,進了宮還是姐妹,相處的時間門比這世上任何人都長,哪怕她已是一宮之主,也不好避而不見。

“……兄長一心為了家族,娘娘可要救救兄長……奴才求您了。”郭貴人苦苦哀求著。

宜妃卻是不為所動,兄長也是嫡姐的兄長,不是她的同胞兄長。

“若是郭絡羅家真的犯下罪過,本宮不會為難皇上,皇上對郭洛羅家恩寵有加,如果郭絡羅家不知感恩,那怎麼罰都不為過,本宮都聽皇上的。”

就像當年皇上接嫡姐入宮時一樣,她也不曾反對。

“娘娘若還記恨當年——”

“本宮如果記恨當年,你就不會好好站在這裡為郭絡羅家求情了,郭貴人。”

當年她初入宮門,便得盛寵,沒幾個月便被封為宜嬪,本以為阿瑪會以她為榮,可阿瑪卻在盛京接駕時,把守寡在家的嫡姐獻給了萬歲爺。

嫡姐的容貌並不在她之下,雖比她晚幾個月入宮,可卻比她更早懷孕,隻是第一胎生下的是個女兒,而她則生下了五阿哥,第二胎也生在她前麵,都是阿哥,她的九阿哥順利長大,嫡姐生的阿哥一歲便夭折了。

所以當年幾乎平分恩寵的兩個人,慢慢拉開差距,她成了宜妃,嫡姐卻始終在貴人的位份上。

這宮中的姐妹不止她們二人,但比起孝昭皇後和溫禧貴妃,她和嫡姐實在算不上有多親密,隻是同出一家,又同住一宮,在嫡姐失寵之後,她不會讓嫡姐被旁人欺辱了去,但也僅此而已了。

“娘娘既然不跟奴才計較,那為何不替家族想想,家族是我們在宮中安身立命的本錢。”

宜妃揚了揚下巴,她在宮中安身立命靠的可不是家族。

“本宮倚靠的是皇上,仰慕和信賴的也是皇上,在本宮心裡,皇上遠重於家族。”

嫡姐連這一點都想不明白,也難怪當年會失寵於皇上。

郭貴人沒有帶護甲,她自己的指甲幾乎要把手心戳破了。

若不是已經失寵,若不是位分低,她何須來求宜妃,她大可以自己去禦前求情。

無論是當年失寵,還是位分僅止於貴人,不都和宜妃有關。

如果不是宜妃生下的九阿哥克了她的阿哥,她的胤??就不會早夭,如果胤??沒有早夭,她也不會沉溺於喪子之痛而失寵於皇上。

如果沒有宜妃,皇上不會刻意壓她的位分,宜妃入宮沒幾個月就被封為嬪位,她的寵愛不比宜妃差,當年卻隻能是貴人。

“娘娘就不怕阿瑪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寧嗎。”

“阿瑪忠君愛國,若他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寧,恐怕也是因為氣恨不孝子孫沒能好好報答皇恩吧。”

說完這話,宜妃歎了口氣,到底還是鬆了口風。

“本宮對家族不是沒有感情,如果兄長和幾個弟弟有性命之虞,本宮定會求萬歲爺饒他們一命,五阿哥和九阿哥也不會坐視不理,姐姐就放心吧。”

宜妃倒不覺得郭絡羅家需要他和兩位阿哥去求情,雖然這次鬨的動靜很大,但又不是隻有郭絡羅家出了事兒,而且源頭還是禦膳房,萬歲爺就算是要殺人那也是先殺馬家和烏雅家的人,還輪不到郭絡羅家著急。

她是可以順水推舟的應下,讓郭貴人和郭洛羅家承情,可這又有什麼用處。

郭貴人已經在宮中沉寂十多年了,她也無心表演什麼姐妹情深。

至於郭絡羅家,郭絡羅家從前不親近兩個阿哥,她希望以後郭絡羅家依舊和兩個阿哥不親近,這樣郭絡羅家再怎麼上躥下跳,都不會被皇上和外人以為是兩個阿哥授意的。

若不是不想讓皇上覺得她冷漠無情,不想讓皇上以為她對當年之事耿耿於懷,在額娘去世後,她就不該再容忍郭絡羅家和郭貴人了。

郭貴人眼睛裡含著的熱淚終於落下,她比庶妹更清楚郭絡羅家犯下的罪過有多大。

不是不至於死罪,而是看在兩位阿哥和公主的麵上,萬歲爺不會輕易處死兄長,但一年將近十萬兩的油水,禦膳房那裡隻是個口子,人被抓進了慎刑司,哪還再有什麼秘密可言。

她今日豁出臉皮來求庶出的妹妹,不是為了保全家人性命,萬歲爺不會要了娘家人的性命,沒了榮華富貴,人即便是活著,也會受儘苦楚,那還不如死了。

郭貴人早就已經失了恩寵,為娘家她隻能求昔日的庶妹,庶妹不答應,她也沒辦法。

德妃就不一樣了,同樣是為娘家想法子,她可以讓四阿哥去求情,四阿哥不答應,她也可以自己去向萬歲爺求情。

隻是她不打算紅口白牙的求,這麼多人都進了慎刑司,萬歲爺隻要想查,烏雅家這些年在宮中撈了多少油水就都能查到。

想求情,也得先補上窟窿。

烏雅家這些年的孝敬,她花出去一小部分,大部分還在,她可以把這部分拿出來。

烏雅家沒抓進去的人也不要像沒頭的蒼蠅一樣四處亂竄了,籌錢吧。

四貝勒不願向皇上求情,那就籌錢吧,把她這些年花出去的那一小部分補上……在離京之前補上。

德妃這次沒讓人傳四貝勒,而是讓人傳了四福晉。

八萬兩銀子,無論是四貝勒府,還是她那個出身尊貴的兒媳,想必都能拿得出來,還不怎麼費勁。

德妃為娘家籌錢的時候,十四阿哥正在八貝勒府裡等八哥回來。

他知道八哥這半年來有些不務正業,雖然是內務府總管,卻每日都隻在內務府待半日,午膳時便會回府,回府後便不再去衙門。

他是掐著時間門來的,等了大概一個半刻鐘,便等到了八哥,冷麵寒霜、滿身殺氣的八哥。

他渾身蓄起來的氣勢便弱了幾分。

內務府那麼多人都進了慎行司,八哥怎麼還這麼不痛快。

是,他知道良嬪娘娘受辱,被鐘粹宮的一個廚子給欺負了。

但八哥出手都快把馬家掀了,這氣還沒出嗎,烏雅家都要跟著被賠上了。

“八哥,我是來問問禦膳房之事的,馬家您弄也就弄了,但是烏雅家何辜,我向來都是心向八哥的,我額娘和良嬪娘娘也從來沒紅過臉,八哥你昨日這事兒做的可不地道。”

十四阿哥的本意是想讓八哥出手對付三哥,就像之前對付太子那樣,讓三哥失去奪嫡的希望。

但他沒想到八哥出手這樣不管不顧,已經不分給敵友了。

八貝勒臉色緩和了幾分,他方才在馬車上小憩了一會兒,一時忘了自己不是在修真世界的荒山上,這裡太平熱鬨,不是遍布野獸的荒山。

“一時氣上頭,便沒管那麼多。”

十四阿哥小幅度的撇了撇嘴,郭絡羅家、曹家、董家這些人家八哥可能會想不到,但既是衝著禦膳房去的,烏雅家怎麼可能獨善其身。

不過他倒也並不後悔求額娘做這件事,雖然烏雅家跟著遭了殃,但最慘的肯定是馬家,是三哥。

他來這裡也不是為了讓八哥手下留情,案子既然已經被皇阿瑪轉到了趙昌手中,八哥也就插不進手了。

他來這裡是想讓八哥欠他一個人情,不管怎麼樣烏雅家沒有得罪八哥,他和四哥也沒有得罪八哥,八哥懲治馬家的時候讓烏雅家遭了無妄之災,這人情是要記下的吧。

“我知道八哥是無心的,但烏雅家這一遭真的是無辜,那個副管事也是見不得啟祥宮受委屈,也是為了八哥著想,才會冒著得罪馬家的風險主動去找八哥,到頭來卻把自個兒和家族都送了進去,這實在太冤了。”

八貝勒不得不提醒十四弟:“冤嗎?如果沒貪銀子,那才是真的冤枉,而且這回也不隻是銀子的事兒。”

或許這幾個包衣家族都是為了銀子才弄出夾帶之事來,但對宮中對皇阿瑪來說不是這樣,這裡麵安全隱患太大了。

好歹兄弟一場,他和十四弟上一世雖然利益交換居多,但十四弟支持過他,他也支持過十四弟。

所以還是好心勸了句:“此事最好不要摻和,也不要求情,這已經不是幾兩銀子的事兒了,事關皇城的安危,不要站錯了立場。”

十四阿哥被噎住了,他不是來求情的,他隻是來討個人情,有額娘和四哥在,也用不到他為烏雅家求情周旋。

更何況烏雅家前麵還有馬家頂著,三哥身邊那麼多王公大臣,總能在禦前求求情吧。

“我肯定是站皇阿瑪這邊。”良久,十四阿哥才憋出一句,隨即又道,“但我也擔心八哥你如此得罪三哥,日後……你放心,弟弟總是站在你這邊的。”

八貝勒拍了拍十四弟的肩膀,什麼都沒說,十四如今做事還沒有後來的火候,很容易讓人猜到心思。

但十四和他一樣,上輩子都是白忙活,皇阿瑪從頭到尾都沒有把十四放到過預備儲君的名單裡,原因他不知,但肯定不是因為排行和年紀,畢竟十三和十四也隻差了兩歲而已。

十四阿哥輕輕抿了抿唇,身體有些僵硬。

自從八哥在禦前為八嫂求了禦醫以遮掩自己身體有疾後,這半年來,他便開始有些怕八哥了。

就像此時此刻,八哥站在他身側,手放在他肩膀上,他便有一種毛骨悚然之感。

他疑心這是自己的直覺,直覺八哥這會兒正在琢磨一些對他不好的想法,他雖囑咐了額娘出手時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切不可讓人發覺是永和宮所做,但八哥能查到那麼多隱秘之事,未必查不到永和宮的手段。

身體有些僵直的十四阿哥,連呼吸都放緩了,儘可能自然的說道:“說實在的,事情發生的這麼突然,我腦子也糊塗著呢,昨兒發生的事兒,我今兒才知道消息,腦子一熱就跑過來了。”

十四阿哥轉身正對著八哥,抱怨道:“我這兒的消息實在不靈通,偏額娘也不傳我去永和宮,大概是覺得我年紀小,擔不起事兒吧。”

八貝勒深知德妃娘娘的偏心,好事兒找十四,壞事兒那都是找四哥,當然如今皇阿瑪還在,德妃娘娘還是有所收斂的,上輩子皇阿瑪駕崩後,升做太後的德妃娘娘一度讓他懷疑四哥是旁人生的。

所以這會兒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一個實際不需要安慰的人,隻能跟著歎氣。

十四阿哥心中越發忐忑,八哥到底知不知道永和宮所做的事兒,八哥有沒有懷疑此事跟他有關,還是如他所願懷疑四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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