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 31 章(2 / 2)

找臣子是不可能的,福晉出的餿主意,他若是真用上了,恐怕會出現一個不亞於馬家的爛攤子。

三貝勒思來想去,剩下那八十萬兩,恐怕隻能從兄弟們那裡……借了。

大哥不成,如今上門去借銀子那叫欺負人,更何況直郡王府現在許進不許出。

廢太子就更不成了,自被廢後,廢太子就沒出來見過人,聽說皇阿瑪也不曾限製廢太子自由,是廢太子自己不想見人,大概是覺得沒臉見人吧,隻能待在毓慶宮裡醉生夢死。

老四不在京中。

老五還有郭絡羅家要管。

老八、老九、老十都略過去。

十四那邊還有個拖後腿的烏雅家。

如此也就剩下老七、十二和十三了,這三個弟弟母族也都是包衣,此次沒被牽扯進來。

三貝勒先去的是十二府上,這個弟弟老實,從前跟他也沒鬨過什麼不愉快。

“我實在是沒法子了,不然不會開口求人,馬家幾個舅舅都是額娘嫡親的兄弟……”三貝勒向十二訴說著自己的苦衷。

皇阿瑪總是教導他們兄友弟恭,當哥哥的都已經到這個份上了,弟弟總不能一毛不拔吧。

再說他不是要,他是借。

十二苦著一張臉,他不想站隊,這銀子借出去,焉知會不會被打上三爺黨的標簽。

“三哥可有去彆處?”

他隻想隨大流,不想冒頭。

“我頭一個來的就是你這裡,你也知道大哥如今這情況不好上門。”他也沒什麼臉麵上大哥的門,“老四不在京城……十三那裡你也是知道的,我和他從前有些不對付,所以就先來你這兒了。”

合著這麼多兄弟不是和三哥一樣被母族所累,就是跟三哥鬨過不愉快的。

三哥不說,他從前還真沒留意過,三哥居然得罪過這麼多人。

大哥算一個,雖然外頭盛傳是八哥告的狀,三哥在這件事情上清清白白,可額娘跟他說了,惠妃娘娘和良嬪娘娘在宮中抱團,八哥還沒未離京時,時常進宮探望兩位娘娘。

大哥是惠妃娘娘的親兒子,如果是八哥害的大哥,惠妃娘娘哪能毫無芥蒂,八哥也沒臉上門吧。

而三哥連上門找大哥借銀子都不敢,這諸皇子當中除了老九和廢太子,最不缺人的就是大哥,而且大哥為人豪爽大方,借銀子沒有比大哥更好的人選了。

三哥如果不是得罪了大哥,為何不敢上門找大哥借銀子呢,皇阿瑪是圍了郡王府,但要在門口找個人傳話又不難。

三哥和八哥鬨得不痛快他是知道的,是鐘粹宮先欺負了啟祥宮,八哥直接衝著馬家報複回去了,以至於幾個包衣家族都被折騰的散架了。

三哥得罪了八哥,也就等同於得罪了九哥和十哥。

但三哥和十三從前鬨得不愉快這事兒,他是真不知道,聽都沒聽說過。

他與十三隻差了一歲,讀書練武都是一起的,雖不及八哥和九哥、十哥那樣親近,但相對而言,十三已經是與他走的最近的兄弟了。

十三性子極好,尤其是跟十四比起來,三哥居然能跟十三這樣好性子的人都鬨過不愉快。

除了十三,三哥和七哥也鬨過不愉快,雖然三哥也說了,那都是幼時的事兒,可三哥不敢頭一個上七哥的門,可見當初理虧的人是三哥。

除去那幾個小的還沒入朝的皇阿哥,剩下十二個皇阿哥裡,三哥得罪了六個。

十二阿哥不聽三貝勒解釋還好,聽完之後,他這銀子就更不想借了,但真一點兒不出,恐怕就要得罪三哥了。

他不問馬家到底要上交多少銀子,知道了他也拿不出來這麼多,他隻問三哥想從他這兒借多少銀子。

“二十萬兩。”

三貝勒對兄弟們的家底是有數的,十二絕對不算富裕的,但論手中的現銀,應該沒人能比得上十二。

其他兄弟也都會拿安家銀子去置辦產業,或者拿去投錢做生意,但這兩者十二都沒做過,而且因為被蘇麻喇姑撫養長大的緣故,十二在生活中很是簡樸。

出宮開府時的二十三萬兩銀子,十二恐怕還沒動多少。

所以他喊出來的二十萬兩,十二是能拿得出來的,不過恐怕會往下壓一壓,他的底線是十五萬兩。

“我跟三哥也不說借不借的事兒了,三哥有困難,弟弟也不能乾看著,一萬兩銀子算是我給三哥的,我這就去取,三哥稍等。”

十二阿哥邊說著邊迅速起身,快步出門去拿銀票。

一萬兩銀票不是用來買三哥的好,是買三哥不要因為他不肯借錢而記恨他。

二十萬兩實在太多了,整個皇子府裡裡外外一年的開銷加起來也才兩千兩,二十萬兩能花到他曾孫子輩兒了。

把銀票塞給三哥,十二阿哥便不吭聲了,無論三哥說什麼,反正就這些。

三貝勒出門的時候心情沉重,連十二都隻拿出了一萬兩,旁的兄弟就更不好指望了。

果然,三貝勒一天跑了三家,十三隻出了五千兩,老七一萬五千兩,三個人加起來也才三萬。

福晉那裡,勇勤公府也隻肯出五萬,和他預想的差了四倍。

**

乾清宮,西暖閣。

禦案上的兩封信,一封寫著‘阿瑪親啟’,一封寫著‘皇阿瑪親啟’,字跡截然不同。

老八的字還是沒有長進。

康熙將更單薄的那份書信拆開,隻有兩頁紙,老八隻字沒提自己,也沒為老大求情。

第一頁是給他請安和解釋旁邊那封信,那是老大幾個孩子寫過來的信,是要送去直郡王府的,第二頁是寫老四和老九辦差如何如何認真,做事如何如何辛苦。

哦,老八還畫了畫。

“把八貝勒送來的畫拿過來。”

不曾裝裱,連畫軸都沒有,就簡簡單單的一張畫紙,那畫也沒多少配色,甚是簡陋,看得出來是隨意畫的,並非一早就備好了為老四請功。

信上老八是把老四和老九放到一起提的,處處都不曾落下老四,但這畫……明顯是以老九為主,老四雖也入了畫,但位置偏不說,畫得也糙,遠不如畫老九的筆墨多。

“把這畫拿去裱起來。”康熙吩咐道。

畫技一般,背景什麼的也都畫得很潦草,但有幾分詼諧在,老九這副苦哈哈的表情還挺有意思。

康熙將另一封信也拆開,裡麵又裝了四封,因為沒寫名字,他也分不清楚是哪個孩子寫的。

事實上,他的孫輩太多了,除了在宮中讀書的這幾個,餘下的他可能連名字都記不住,尤其是孫女。

老大家的這幾個孫女,他也就對大格格有些印象,那是他的第一個孫輩。

他讀到的頭一封信是四格格寫的,絮絮叨叨,不像女兒囑咐阿瑪,倒像當娘的囑咐兒子。

第二封是弘昱寫的,他記得弘昱今年應該已經有十一歲了,也不算小了,可這信寫得……滿紙稚言,老大這些年就是太縱著弘昱了,把孩子養得天真無知。

莫說他不打算立老大做太子,就算是立了老大,有這樣的嫡長子,下一代恐怕會紛爭更甚。

第三封是二格格寫的,看得出來這是個知恩的孩子。

老八要對一個人好,那是真好,不說傾其所有,但也幾乎都做到了極致。

對良嬪是這樣,對八福晉是這樣,對老九是這樣,對惠妃也是這樣。

最後一封是三格格寫的,老大這幾個嫡出的孩子裡,最能扛事兒的不是兒子,反而是這個排在最中間的女兒。

康熙沒讓彆人動手,親自將孫子孫女們寫的這些信重新放進信封裡,再把信封封起來。

“把信送到直郡王府,這幾個孩子送來的東西如果沒問題也給直郡王送去。告訴直郡王,弘昱日後可以跟著老八讀書。”

就不圈了,也不必再來上書房讀書了。

**

這是直郡王回府的第十天,也是他被圈的第十天。

在孩子們寫給他的信裡,老八一行已經走到了淮安府,從京城到淮安,再從淮安到京城。

一定得是在他圈禁之後就立刻得到消息的人,馬不停蹄把消息送到淮安,收到信後,半天之內回信和準備的這些東西就得離開淮安,同樣日夜兼程,才能讓他在第十天就收到來自兒女的信。

老八有這樣的消息來源,有足夠的人手不斷換乘傳遞消息,這不稀奇,換做他還沒出事那會兒,也是能做到的,隻看願不願意做,中間會不會因為猶豫而耽誤時間。

皇阿瑪讓弘昱跟著老八讀書,挺好的,如果不是不能出王府,他應該去禦前謝恩的。

弘昱不必被困在這座府邸裡,以他如今的處境和那孩子的性子,不去宮中讀書挺好的。

可能在這十天裡已經憤怒過了,他此時想著弘昱居然覺得自己有些理解皇阿瑪了。

孩子跟孩子是不一樣的,他更疼愛發妻留下的孩子,後來的無論是庶子還是繼福晉所出的嫡子,在他心裡都是沒法和弘昱比的,就像在皇阿瑪心中他永遠也比不過老二一樣。

他這些年裡不是沒有考慮過自己的下場,在德州行宮裡被拘起來,關在青蓬馬車裡跟著禦駕回京時,他就想過最差的結局,想過會被圈一輩子。

直到太子被廢卻沒有被圈後,他才生出遐想,以為皇阿瑪隻是在內務府大牢裡關他一陣子,以為他不過是像老三一樣被降爵,哪怕做個光頭阿哥呢。

是他自作多情了,皇阿瑪會對廢太子心軟,不代表會對他心軟。

直郡王半躺在地上,後背靠著門板,手裡還捏著四格格寫的信,因為連日酗酒的緣故,鼻子臉頰都是紅的,胡子已經多日沒有修理過了,亂糟糟的。

如果他以這副樣子去下麵見福晉,恐怕福晉也認不出他來了吧,福晉最愛乾淨了。

直郡王呆坐了許久,才搖搖晃晃起身,去寫回信。

皇阿瑪已經對弘昱網開一麵了,已經允許這些書信和物件被送進府裡來了,他不能得寸進尺,不能不識趣兒。

直郡王給兒女的回信極短,隻有寥寥數字——阿瑪安好,在外無需掛心。

這封信被轉到禦前,檢查過了,再隨萬歲爺寫給幾位皇子書信一道送往南邊。

**

不同於三貝勒竭儘全力為馬家補窟窿,五貝勒隻看在額娘的麵子上給了郭絡羅家一萬五千兩。

這錢數是他和額娘商量過的,他給的和額娘給的加起來,正好是郭絡羅家這些年給的孝敬的兩倍,已經算是仁至義儘了。

郭絡羅家貪了七十多萬兩,可花在額娘身上的就這麼點兒,他們已經雙倍還回去了,郭絡羅家如果湊不夠罰銀,也賴不著他們。

烏雅家這裡罰銀倒是三家最少的,不足百萬。

娘娘那裡拿了三十萬兩,烏雅家這些年給娘娘的孝敬加起來也就這些,其中有八萬兩是四貝勒出的,這事兒都傳遍了,四貝勒離京前拿給德妃娘娘的。

族裡是能湊的都湊了,賣地賣鋪子,也問親戚朋友借了個遍,湊了四十萬。

但罰銀是雙倍上交,這些加起來,也還差十萬兩呢,十四阿哥給湊了五萬,最後五萬也是十四阿哥做主讓十四福晉娘家借的。

耗時一個多月,烏雅家是幾個家族裡頭一個將罰銀交齊的。

第二個是馬家,馬家是最後一個月才交上的。

曹家趕在日期截止的前兩日將罰銀交上,也是最後一個交齊的。

郭絡羅家和董家都沒能交齊兩倍罰銀,後者把貪了的都還回去了,湊夠了本金,但前者貪了七十多萬,最後交罰銀卻隻交了五十萬。

康熙知道郭絡羅家已經儘力了,他們也沒臉去求宜妃母子,為了湊銀子,還讓郭貴人給已經嫁到草原去的恪靖公主寫信借錢。

家中的女眷把首飾都拿去賣了,可這依然湊不足本金,因為郭絡羅家貪的大部分銀子沒有留在族中,更沒有拿給宜妃母子,更沒有留下來讓族人揮霍享受。

郭絡羅家貪的大部分銀子都流向了廢太子,成了廢太子那些年收攏人心的經費。

這案子真是越往下挖就越有意思。

郭絡羅家從前扒著廢太子,他是知道的,隻是不知道郭絡羅家貪了這麼多銀子,還把大部分上供給了廢太子。

鐘粹宮的廚子欺辱良嬪是真,但卻還查出了烏雅家在其中推波助瀾。

馬家不過是包衣,都不曾抬旗,但一個廚子就敢搶老八孝敬給良嬪的東西,任職禦膳房總管的馬家人就敢調換給廢太子的供應,以次充好,以假充真。

這些奴才都有膽子欺負到皇子公主身上。

案子往下挖得越深,康熙便越發覺得這內務府是不整改不行了,而且是需要換皮也換骨的整改。

老八那套改法就很好,他這幾個月結合這次的案子,反複仔細琢磨了裡麵的內容,改無可改。

但這套改法不能是由老八來執行,內務府總管要換人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