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她沒少陷害離師叔,還好王長老秉公執法,從來沒有冤枉錯人。”
“離綰此人品行不端,實在難以讓人喜歡。可離師叔隻覺自己有愧在先,從未責備過離綰。離師叔又是個清冷性子,就算受了委屈也不會掛在嘴邊的。”
簌簌低語傳入綰綰耳中,綰綰越聽越不對勁。
情勢怎麼陡然往奇怪的方向發展了?
還有,原來這個叫做離霜言的離師叔,非但不是離綰的親戚,還是頂替了離綰身份的假千金???
忽有弟子高聲道:“離綰,楊銘已經吃下清濁丹了,你若不吃,似乎說不過去吧。”
此言既出,附和聲一時不絕於耳——
“是啊離綰,你還是吃了吧。”
“不吃實在不能服眾。”
“吃了才是光明正大,不吃豈非心虛?”
“……”
綰綰簡直被這番騷操作給看傻了……
目前這情況,她若不願吃了清濁丹,就得交給眾人一個合理的、從惡鬼手中逃生的理由;若她交不出理由,就得被逼迫,承受誣陷,做下自己不願且不能做的事?
她的這具肉身,當真是那什麼離氏千金嗎?根本毫無地位和威信可言啊……
綰綰懵懵的,新得的人類大腦裡仿佛被灌了一團泥漿,眼前一張張嘴唇翕動的麵龐似乎失去了修士應有的光彩華氣,變得麵目可憎,令人惡心。
手心不知何時撫住了胸膛,呼吸在緊滯的空氣裡逐漸急促,無形無色的魂力溢泄出指縫,化作了綰綰心裡的一根根支柱。
在場弟子,一半以上均不能在第一時間對靈魂攻擊做出抵抗反應。
剩餘之人,即便做出抵抗,也會因為對靈魂攻擊太陌生而遲滯中招。
綰綰感覺她的大腦好像被切分成了兩半。
一半的神經在惡心,在操縱呼吸變得急促,另一半卻在清晰判斷現場局勢,思慮將一個衝動轉化成實際行動的可行性。
曾經的戰鬥經曆告訴她,永遠不要把自己的安危依托在敵人的選擇之中。
如果沒有了更好的選擇,那就……先下手為強!
“——諸位。”倏然間,一道清澈少年音響在了鬼宅中。
便如按下暫停鍵,眾弟子紛紛停下了動作與言討,仰起腦袋,為這道聲音聚攏去最大的關注。
綰綰的衝動與思緒同樣被打破,她瞬間收了手心魂力,發覺弟子們奇怪的反應,跟著仰首望了過去。
他們聚集在鬼宅最為空曠的庭院中,槐花枝條層層垂落,夜風裡蕩起素美柔波。
卻見少年一襲白底輕墨煙波紋妝緞,屈膝坐靠槐花枝。
“今夜已在此耽擱甚久,諸位昆吾宗道友,可願容我斷上一斷?”
話音甫落,容北濋的身影也從槐花樹上翩然落下,分明並非詢問,而是告知。
少年身量頎長,烏發半披,帶落了少許槐花瓣停在肩頭,鶴翼嵌紅玉冠高束長馬尾,腕臂利落的線條被白底暗紋織紅錦緞束袖一展無遺。
綰綰見他走入人群為他分開的“道”,看清了他白淨到雙唇鮮紅如血的容顏。
眉目清透似明鏡,廓朗鼻高,標準的一張美人臉,卻是濃鬱少年氣中和了美人氣,讓人見著他便如沐三月春陽。
他神態漫不經心,身姿卻優雅清貴,眼角眉梢似有似無溢出一絲疏離,像一隻高貴的、優美的、絕不讓觸碰雪白翎羽的白鶴仙。
人群中,離霜言壓下了心中翻湧。
她望著這位今夜恰與他們同行的昆吾宗客卿,丹唇盈上真切的笑意:“……一隻百年惡鬼附身罷了,容少主若願意襄助,自然無人不信服,那便,勞容少主一觀了。”
容北濋朝離霜言微一頷首,旋即停在了綰綰麵前,他修長的眼梢銜著散漫凝睇而來,一雙淺瞳在暗夜裡留下了反射澹月的微光。
他看任他看,綰綰自巋然不動。
然而心裡有多緊繃,隻有綰綰自己知道。
“離綰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