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多麼悔,多麼怨,日日夜夜地恨,打磨的麵具在他手中精心地成形。
他告訴自己錯了,磕頭不停地向母親道歉,這世上多得是不值得的人,他們隻會踐踏你的善良,出賣你的榮光,嘲笑你的天真。
……
“我曾經選擇錯了,所以代價深重,人性是這世間最複雜的東西,根本經不起命運的考驗。”
李師彎著唇角,卻沒有笑出聲,大大方方接受著道玄的死亡視線,還能問上一句道玄的感受。
“你不是想知道,為何會是你師父?”李師饒有意趣說,“那自然是因為,你師父邁上了與我相同的道路啊。”
道玄陰森森地盯住了他,鬼氣不斷從右半側身體裡冒出。
“我曾經做錯了選擇,你師父亦然!那些迫害過我們的人,必將血債血償!這才是秩序,這才是公理,我可以殺回洪鄉製造三起連環命案,你難道就沒有在這一日沾染滿手鮮血?!”
李師話音一落,在場中人不禁望向道玄,目光裡有詫異、有痛惜、有不認可、有默然,徒留火光燃燒木頭的劈啪聲響在耳邊翻騰。
道玄似乎無言辯解,又或許是在同容北濋暗中較量,他沉默地站在火光麵前,背光掩蓋了他眼中的真實情緒。
忽然,綰綰抱臂瞪向李師:“你不要帶歪話題,說什麼以暴製暴?像你這樣的行為通通不可取,自己做了也就罷了,不要拉彆人下水的同時還在這裡宣揚鼓吹你的理念。”
李師:“……”怎麼拉彆人下水了?那都是道玄自己做的!
其他人:“……”雖然不解綰綰為何突然如此正派了,但她說得對。
“你繼續說,為什麼你要針對明昭大師?把你選中他做替罪羊的作案思路說來,不得隱瞞。”綰綰蹙著小眉頭繼續輸出。
李師:“……最初,我隻是想驗證人性而已,沒有想他死。”
怎麼回事,自己的語氣怎麼突然就蔫了???
李師有點氣悶,可方才爆發出的氣勢已經醞釀不出來了。
他隻好生了會兒悶氣,然後說道:“我不過推動了謠言傳播,這些鄉民居然真的就信以為真。後續我改變了主意,而後作壁上觀,等到時機成熟、謠言豐滿了,才讓雷元峰向黃巡檢進言,使明昭為我頂罪。”
明昭死了,果然驗證了人性不可信,他明昭大慈大悲又如何,還不是被世人辜負。
濫好人不會有好下場,明昭是如此,他自己也躲不過。
“所以我說,你師父錯了。”
李師涼涼一笑,對道玄說:“就算沒有遇見我,你師父的一生信念也會殘害了他,或早或晚而已,我隻是讓這個真相更徹底地揭露出來。”
“至於你,相信你已經深刻吸收了你師父的教訓,不會再傻到步他後塵,否則,今日也不會有這歿世間了。”
綰綰聽得不適:這什麼爹味發言?
李師根本不了解明昭、道玄這對師徒,更不能理解明昭為人一生的信念與堅守,居然就大言不慚地開始批判他們。
——他憑什麼,憑他比彆人長得俊?
還冠冕堂皇打著“為其好”的旗號,拿明昭的生命來驗證人性,完全就是在藐視生命,殘害無辜。
最終不僅害得明昭慘死洪鄉,更牽連了半數鄉民命喪歿世間,若要在他們之間揪出一個罪魁禍首,那根本就該是李師才對!
綰綰嫌棄地不想再看李師的臉,扭頭去觀察道玄的神色,不料卻先迎上了容北濋靜靜投來的視線。
她微怔,想起先前自己居然能在緊要關頭認出容北濋,實在是秀了一波騷操作,她自己都沒有想到。
心裡忍不住些微得意,但這種情緒實在與當前的事件和環境不符。
於是綰綰按捺住了唇上的笑意,衝容北濋俏皮地眨了眨眼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