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一日,成為了離綰最後在宗內度過的一日,傍晚時分王恕命人送來消息,讓離綰收拾一下,明日啟程下山曆練。
王恕將離綰塞進了遴選後的曆練名額中,讓她同其他弟子一塊兒去附近城鎮裡除祟安民。
再這樣日日龜縮於寢房不出,他王恕的親生女兒就真的養廢了。
下山以後,綰綰很明顯地看出離綰身上的變化。
她行動變得呆板了不少,很多時候都跟不上其餘弟子的節奏。
旁人那時並不喜歡她,她也不去和旁人聯絡,比起跟隨眾人四處奔波,她的身體與情緒,都隻能支撐她一個人留守在據點不動。
隨著曆練時日過去,曆練的隊伍走過了數座城鎮,他們終於來到淮城,然後在城中一家裝飾繁華的客棧入住。
及至這一刻,離綰已經因為食欲不振兩日沒有用食了,好在她還記得飲用水,還不是滴水未進。
可綰綰覺得,她渾身的生氣都在消減。
離綰一個人呆板地坐在廂房中,殊不知據此不遠的樓上廂房裡,她的堂兄與堂妹正在顛鸞倒鳳。
這個白日流逝之後,得到城外山魈偷子消息的離霜言,已然率領眾人奔入了盤林群山中。
離綰這次沒有得到留候的允可了,她也必須跟著入山。
被相邀加入了王詩鳶、楊銘的隊伍之後,因為王詩鳶對槐花林的一句讚賞之詞,楊銘自告奮勇要進去摘花。
離綰是被王詩鳶拉進去的。
她雙目空洞,腳步虛浮,即使被拉著也走得磕絆,但是好像沒有人能發現她的異樣。
楊銘在前頭摘花,嘴上還挑挑揀揀,王詩鳶彎眸之中笑意盈盈,回看綰綰時,那笑意便成了憐憫。
她忽然靠近過來。
告訴離綰說:“你彆傷心啦,我相信你不是謠言裡說的那種人。”
“他們傳的沸沸揚揚,說你在挖霜言姐姐的牆角,做了厚顏無恥卑劣下賤的插足之人。”
“但我卻知道哦,傳言最初,其實是從堂兄的一位道仆口中散播出去的……”
王詩鳶重新站直身體,離了離綰身旁,總算得見沒什麼反應的離綰朝她看來了。
“什麼、意思?”離綰沙啞地開口,不正常的麵色被槐花林中慘白的月光悉數遮掩。
王詩鳶佯作嗔她:“道仆唯命是從。”
還能有什麼意思,是王季桉命人故意傳播你的謠言,他在汙蔑你啊。
離綰身體微微顫抖,伸手扶住了旁側的槐樹。
她驀然想起贈送王季桉的那條錦帕,自己那顆想為堂兄好的心,此時見來實在可笑。
這些日子在山下,她才聽見了弟子間傳播她的謠言。
但她以為是自己當初做事不夠妥當,她自責難忍,覺得給堂兄帶去了麻煩。
她想,如果這是有人刻意傳播,那多半就是離霜言了。
自己當初贈送錦帕就是為了讓離霜言吃醋,然而她想到了離霜言會對堂兄更加關注,卻沒想到離霜言可以對自己做得如此狠辣。
可是今日,她被告知了真相,汙蔑貶損自己之人,就是心心念念想要他好的堂兄。
善良與關懷被變作了反過來傷害自己的工具,離綰身心再次受創,身體的不適悉數濃烈起來,她感到腦中記憶似乎一瞬間轟然流走。
如同清空一盆水,倒出去了,就沒了。
她甚至不確定自己是真的傻了、忘了,還是她的思維已經與腦袋分離了去。
於是花裙鬼出沒之初,腦袋恍若被清空的離綰沒有逃走,她被鬼氣標記上,成了第一隻獵物。
思維低下的獵物會感到痛苦嗎?
它們被捕食者暗中盯上之時,會知道即將麵臨的危險與死亡嗎?
死是什麼,活著又是什麼。
踩碎地上的一片葉,葉是死了嗎。
離綰靠坐在柴房牆角時,臉上其實是掛著笑的。
解脫讓她愉悅,死亡讓她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