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 大恐慌(30)(2 / 2)

這是群馬奔來的聲音,它們的鐵蹄蹬在永凍冰漠的灰色岩石之上,能將一個軍隊的戰勢拔升得很高。

而這樣的戰勢不可能用來護送一隻押運物資的隊伍,人數太多了,押送之時反而不便。

何況蠻族已然退兵,甘州無戰事了。

忽然飄落的白雪粒粒落在了軍民心頭,讓他們透體生寒,短暫恢複的活力生機從臉上層層褪去。

古來也有一些地方突發疫病的記載,不乏出現那苟且偷生的地方官、無作為還貪汙賑災款的上屬官員,昏庸無德視百姓於螻蟻的皇帝。

所以軍民們已然想到了自己的下場,並且一旦聯想到此處,居然會認為順理成章,毫無猶豫地就信了。

他們在與蠻族交戰之時,朝中便曾放棄過對涼西城的支援,是他們自己硬抗了下來才沒讓城破,沒讓如今已不到兩萬的軍民命喪蠻族之手。

可是……為何要如此對待他們?戰時便罷了,現在戰爭已經結束了啊!

難道因為他們城中突生奇怪的疫病,朝廷便連施救都不願,要叫他們全都去死?!

每個人的心態都在崩潰,哭天搶地的聲音在城牆下此起彼伏。

這淒聲隨此巨噩往城中擴散開去,城樓上,容北濋在袁副將的身體裡望向城內,恍然覺知,絕望這種情緒在他眼前具象化了。

身旁是芙香不可置信在詢問賀之弘的話語,她同樣不能接受,不可承認,還在自欺欺人地揪著賀之弘不放。

她向賀之弘詢問車隊在哪裡,軍隊後方的輜重就是援助他們的物資對吧,還有她的丈夫呢,說好了會在兒子生辰日以前回來,說好了要給涼西城帶回援助,他又在哪裡?

聽著女人喪失溫婉好似癲狂的聲音,甚至將賀小乖嚇哭,便又增了一道小孩吵鬨的哭聲,容北濋忽然很好奇賀之弘當下的心情。

這個男人令人敬佩,一力承擔了涼西城裡太多的責任,將全城軍民的性命扛在肩上,卻還要在風雲詭譎的權利場上遊走,在不知名的鬼蜮算計下求活……

多麼艱難,他居然做到了。

然而山窮水複之儘頭,那條柳暗花明的路始終並不存在。

他……還能有心力繼續找尋下去嗎?他的血有沒有慢慢變涼……

魏朝對於賀之弘的書寫又是何其可笑。

那些奉了命的史官、文臣口誅筆伐,將賀之弘塑造為一個貪生怕死、遇戰而退、抗令不出的懦夫。

將涼西城在這場對抗蠻族撕毀和平條約的戰爭裡詆毀得一文不值,把魏朝戰勝卻忍辱接受了蠻族條件的失敗,全數推諉到一個早已繳令無權的將軍身上。

於是朝廷繼續它的光鮮和偉岸,皇宮依然金碧輝煌,小民過得還是坐井觀天的人生,白骨隻在永凍冰漠上默然進行著風化。

誰又知道這片冰漠上曾經發生的一切?

還有多少人關心這裡一座城的消失。

人如蜉蝣,浮海之一粟,管好自己就已經很難了,英雄也並非代代出。

容北濋深知於此,仍舊感到心間沉悶。

他已不再理會周邊發生了何事,賀之弘又與芙香說了些什麼,天地於他眼中化作了一張圍裹住他的白紙,紙上形形色色的小人,臉譜一般展露著他們各自的人生百態。

天、地,究竟為何?

人該如何活在這個世上?

他們是五洲各族中最為柔弱的高階種族,生命遠沒有妖族長久,生命形式更不比鬼族靈活,他們隻不過能擁有短短數十載罷了,所以他們的行為、欲望、信仰有沒有意義……

若能邁上修煉之途,許多事情便會由此附加一個更高價值的含義,倘若一日能登仙道,那這人豈不是在凡塵裡呼風喚雨、坐擁萬千信徒。

容北濋順著袁副將的視線掃向絕望的軍民,從他們麵上一一掠過,棄禦尺的靈息卻突然在他靈魂之中跳動。

像是同主人有了感應,竟然闖入靈魂記憶裡也要來搖尾乞憐。

容北濋的力量是可以涉及靈魂領域的,他曾經以此喚回了被夢狸算計離魂、而後又因傀鈴蠱惑躲入了王季桉夢境的綰綰。

他更擁有一個強大的靈魂,隻存一魂的時候,也能壓得道玄無力掌控“明昭”的身軀,更不必說暗處給綰綰他們找麻煩。

綰綰想吃他的魂魄,從沒有成功過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