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院外,停著一輛車。
炎炎夏日,棋院前的馬路曬得發白,軟綿綿波動著。
車內的空調開到最大,駕駛座的年輕男人解開襯衣的領扣,躺平舒展了,叼著未點燃的煙,動手發了條消息。
“在門口,結束速出,舅舅來了,媽讓我們回家吃飯。”
等了會兒,沒動靜。
少女的頭像框靜悄悄的,他這條消息就像沉入了海底。
“還在下吧。”他自言自語了一句,點燃了煙。
火屬性鳳凰喜煙火氣,就像他的媽媽喜歡吃煙火氣很重的街邊小吃。
有時候,抽著煙時,他會感慨,爸爸到底是怎麼忍住這種食煙的本能,把煙給戒了的。
但又想到,如果自己也有了動心的人,她不喜歡煙味的話,他也會戒掉。
未抽兩口,見一個再熟悉不過的男人,烈日下,悠閒騎著自行車,晃晃悠悠吱吱呀呀,停到了他的車旁,笑眯眯敲了敲窗。
嘖,這隻狐狸。
昆西醫院海院長與喬醫生的長子,昆侖澤。
百年無正當工作的神棍狐狸精。
不著四六的“騙子”。
他妹妹的……男朋友。
車窗降下。
這隻狐狸精語氣中洋溢著喜悅:“糖團,你回吧。我跟她約好了,今天去新界玩,票都買好了。”
他揚了揚手指間的兩張瑞陽海關的綠色直通票。
糖團手中的煙,一把火燒沒了。
千言萬語,最終化作一句:“……不曬嗎?”
狐狸精道:“曬啊,但我們喜歡,順其自然唄。”
糖團的眼神如一團死水。
他怎麼也想不通,妹妹怎麼會相中這隻不著調的狐狸精。
說來話長……
他們十歲時,爸爸找了個教師,是從界內來的老妖,博聞廣識,教他們人類世界之外的一些知識。
後來,喬醫生找上門請這位老師,說自己的三個孩子,小的那兩隻正常上學去了,大的因為喜歡原形狀態待在家,一直是家教,其他東西都學差不多了,就是對神鬼方麵的了解還很欠缺,想請這位老師來家中教導。
兩位爸爸一商量,既然都是家教,那就讓三個孩子一起上課好了。
所以,算起來,這隻狐狸精跟妹妹,算偽青梅竹馬。
後來就……水到渠成。
反正他倆約會了,他成了被撇下的那個。
眼睜睜看著一起上課的兄弟,勾搭走了妹妹,糖團無可奈何,心裡頗不是滋味。
而他自己,怎麼說呢,對誰都不心動。
長大後,即將步入盛年期的糖團,終於知道什麼叫心動本能了。
心動本能就是,會有這麼一位愛人,讓他生死相隨相愛廝守,但是吧……她沒出現,什麼時候出現他也不清楚,什麼時候遇上他也不知道,一眼掃過去,剩下的人就隻是,平常的人。
可他真的好想體驗心動的感覺。
他問過糖球,到底是怎麼決定和狐狸精約會的,心動起來是什麼感覺。
糖球那個混蛋竟然說:“我又不是岐山鳳,我是日久生情,跟你這種一見鐘情黨不一樣,謝謝。”
糖團也不理解。
“既然是日久生情,並沒有一見鐘情,那你又是怎樣就覺得,是他了?一開始並沒有看上,也沒有給予愛情的衝動,又是怎麼產生的感情?”
“……”糖球歎了口氣。
糖球說:“哥,你什麼時候才能明白,你們一見鐘情黨,才是特殊的?感情是需要醞釀積累和理由的,而不是憑感覺。”
糖團:“不啊,愛情就應該純粹的,是你就是你了,不是就不是了,沒有理由,所以是發自內心的,第一眼就知道的,愛就鐘情一生,從頭燃燒到死……”
糖球捏住了他的嘴,繼續下棋。
她迷戀圍棋很久了,經常到棋院去,和棋手們切磋。但因年齡和身份證件難更新,她無法參加任何公開的比賽。
不過好在,糖球也不追求拋頭露麵的那些榮譽,她隻是迷戀圍棋本身,能讓她見識各路下法,經常有同水平高水平的棋手和她切磋,她就很滿意了。
“哦,出來了。”糖團發動了車,起身。
亭亭玉立颯爽英姿,走路像出征,踏起步伐來,像君臨天下的,糖球,一身軍綠無袖服,喜氣洋洋,大步流星走到了車邊。
一手攬住狐狸精的肩膀,彎下腰,衝著哥哥燦爛一笑。
“跟媽說我不回了。”她說完,拍了拍自行車後座,“澤哥,走。”
自行車晃了幾下,狐狸精眯眼笑著,載著糖球走了。
糖團:“……為什麼全世界都在談戀愛,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