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三回(2 / 2)

青龍村誌 杜朝榮 5772 字 2個月前

王有興坐在會場裡全然無心聽講,又尋思道:“既然他樓板同是夜裡運去,難道也是假貨?再看個究竟去!”巴到散會,騎上車子直奔街東頭的樓板場上看時,五、七個工人正在那兒編紮鋼筋,澆鑄樓板。王有興將車子往路邊電線杆子上一靠,便快步向那幾個工人麵前邊走邊高聲問:“喂!師傅,樓板咋賣?多少錢一塊?”那幾個人未及應答,王有興已經走到麵前了。低頭看時,又吃一驚。但見那樓板的鋼筋,都是些五、七尺長短不齊,寬窄圓扁不等,鏽成紅、黃色的鐵條條、鐵片片兒。王有興問:“師傅,樓板啥價錢?買三二十塊急用?”那人說:“這是給青龍定做的。你想要,十天以後再來。”王有興不再問,轉身便走。

原來,王有興當初從部隊上退伍回來,曾到高平縣建築公司投奔過表哥牛照高。就在預製場裡打零工,澆鑄樓板不是外行,今日才算開了眼界。心下自恨恨地罵道:“高百萬,你這老奸商真是狗膽包天!你白天停工,夜裡乾活,原來用的就是偷天換日的詭計。你與趙誌來暗中勾結,統通作弊。好吧!我看看你們怎麼收場!”

從樓板場來到街頭一個小飯館裡,要一盤涼拌黃瓜,打四兩散白酒,獨自坐在一個小隔間裡,越想越惱,越惱越恨。掏出筆攤開筆記本子,邊喝邊寫起來。酒喝完,也停了筆。將那張紙撕下來折疊起,正要往上衣口袋裡裝時,卻忽而又猶豫起來:“如果這鄉官們漠不關心,不當回事……?”想了半天,打開紙在落款處的“青龍村廣大群眾”下麵,噌、噌、噌又添了兩句。從頭至尾再看了兩遍,方才心滿意足,折疊起來裝進了兜裡。

王有興叫來一碗麵,邊吃邊心裡又思想道:“劉書記到縣黨校當副校長去了。新來上任的鄭鄉長主持全麵工作,都知道馬上就是書記了。鄭鄉長最恨的就是以權謀私,無論鄉裡哪一道會,都把基層乾部廉潔自律說在前頭。聽說前幾天,李家營支書李保義想求他協調辦電的事,到他辦公室送了兩瓶好酒、一條香煙,想不到被他當著眾人的麵,撂了出去。人們都說金穀可出了個鄭青天。對……這信就交給鄭鄉長去!”

丟下碗,結了帳,王有興趕緊騎上車直往鄉政府大院裡趕過來。他知道上午散會時,鄭鄉長和幾個鄉領導跟著金穀街上的王支書,一道往街西頭去了,這會兒定是還未回來。果然進來鄉政府院裡看,靜悄悄的,隻有通信員在茶爐上提茶。一直騎到鄭鄉長辦公室門前,把車子往樹上一靠,扭頭再看看四下無人,掏出那張控告信往門縫裡一塞,轉身跨上車子,竄出大院回家了。

一路上,王有興依然恨恨不已:當初在村委會上,也不過說了高百萬曾經有過偷工減料的前科,便被趙誌來當眾嗆個臉紅。猜測趙誌來與高百萬必有勾結,敢怒而不敢言。又見高百萬白日歇息,夜間趕工。隻是狐疑,卻不曾見他究竟什麼手段,因此上隱忍不言。正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今日果然捉他一個真臟實犯。鄭鄉長新官上任,正氣實足,必能報此一箭之仇。我且穩坐釣魚船,但等風浪起。

卻說如今金穀鄉的鄉長鄭誌明此人,原本是宋城縣政府招待所大灶上一個廚師的兒子。因為生得魁梧高大,十六七歲便進所裡接了他爸的班,在灶上乾了個雜工。都說他運氣好,其實也是他的真才實學。天生的陰陽臉,見人開口便笑,處事一團和氣。從打雜乾起,菜買、會計、所長,也隻幾年光景,便乾到行管局的一個財務科長。當時的常務副縣長王鵬飛見他善解人意,忠謹孝順。便推薦當了行管局副局長。及至王鵬飛任縣長後,鄭誌明又當了局長。斯跟著在左右服務了二年,今年春暮間,便到金穀鄉當了鄉長。沒過幾天,鄉裡的劉書記調進縣黨校任副校長去了,鄭誌明便被明確主持全麵工作。

近幾年,鄭誌明年令越填越小,文憑越報越高,官場越來越順,派頭越擺越足。驕矜自負,剛愎自用,奸詐虛偽,極有城府。自以為市政府空降下來,便常常一副居高臨下的官家氣勢。今日中午從街上飲了酒回來,開門一步進屋,一張字紙恰好落在腳前。彎腰撿起還未及看,通信員送茶走了進來。鄭誌明問:“你看見誰來過我門前了?”通信員邊沏茶邊說:“午飯後,隻看見青龍村主任王有興進院裡一趟。”說罷,將茶杯往桌子上一放出去了。

鄭誌明坐下,展開那張“控告信”尚未看完,眉頭便皺了起來。自言自語的道:“倘若揭發屬實,這老高也太過份了!”關上門一直睡到更半天氣,出來站在門前,往“春風樓”頂層朝西的那麵窗口上望時,窗內的那支紅燈已經亮起來了。原來這麵窗口內的紅燈,便是柳鶯特意為他設下的暗號。但凡紅燈亮起,便是店裡已經打烊,隻管放心前來。

鄭誌明拐彎抹角,來到“春風樓”後院角門前,掏出鑰匙悄悄開門蹓了進來。一直走上頂層,進入臥室內剛才坐定喘了口氣,柳鶯就端著一個小托盤兒,上樓來往桌子上一放,柔聲說道:“鵓鴿湯、羊肉餡火燒饃都熱乎哩。快吃吧!”鄭誌明拿起火燒饃剛咬一口就說:“你快派人叫老高這會兒來一趟。” 柳鶯抬手看了看表,嬌嗔地說:“不!”鄭誌明道:“快去!”柳鶯細腰一扭,小嘴一嘟道:“就不去!我要你早點兒親親我!”鄭誌明抬起頭壓低聲音說:“有關緊的事!”柳鶯一聽,也不撒嬌了。連忙轉身,“咯噔噔”一口氣下樓。叫一聲:“陶紅!快去叫你老相好的來!”陶紅臉一熱,走過來問:“啥事啊?黑更半夜了!”柳鶯道:“你隻說是關緊事!”陶紅一個轉身出去了。

原來這陶紅也隻二十一二歲,生得細彎彎眉兒,水靈靈眼兒,光溜溜鼻兒,香噴噴口兒,紅乳乳腮兒,飽登登奶兒。雖然臉上有幾顆犁麵砂兒,那身段兒卻似嫩柳兒,輕嫋嫋最最吸引人的眼球兒。拿手的是會唱一口流行曲兒。早先在城裡歌廳裡坐台,因與老板兩個的事,被她老板娘趕了出來。柳鶯見她機靈活泛,便聘他來“春風樓”作了小姐,如今已乾上了領班的職位。仨月前,因派她隨高百萬進城去辦事,隻一回便被高百萬掛上了。近日裡,她沒少得高百萬的錢財。兩個人常常夜裡出去打露水仗,隻瞞得高百萬之妻馮美蘭一個人。因此上,事關緊急,柳鶯便委她快快去叫高百萬。

且把閒話打住,隻說正話。卻說高百萬用了個偷天換日之計,白日裡就讓工人們去河灘上涼陰下睡磕睡打牌,夜裡便催攢著緊趕慢趕。眼看著二樓頂上也蓋完樓板了,倉庫裡那批廢鋼片鐵條兒全用上了,窯場上那夾生磚也用完了,心中大喜。日頭落催趕著工人們都上了工,又在那場地上察看督促到十來點鐘,這才騎上摩托回家來。到門前一看,屋裡黑咕隆咚。正要埋怨,忽的想起老婆兒今日進城看閨女去了。開門進屋打開燈,洗一把臉,一杯茶尚未沾唇時,便聽見有人急急地敲門響。

高百萬連忙開門一看,原來是陶紅一個人站在門外。隻道是這妞兒耐不住了來找他,連忙左手拉進屋裡,右手便推上了門。轉身正要摟她,陶紅急了,一把將他推開。急急地低聲道:“莫幸了!你快去春風樓有關緊事!”高百萬一下子愣住了。緊盯住她臉問:“你哄我吧?”陶紅生氣的說:“半夜三更我是來哄你呀?”看著高百萬還是滿臉的狐疑,又放低聲音說:“好似鄭鄉長剛到樓上,柳老板就叫我來。你快去吧!”說罷,趕緊拉開門先走了。

高百萬不敢耽擱,連忙出來鎖了門,跟在陶紅屁股後徑直往“春風樓”上趕過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