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回(1 / 2)

青龍村誌 杜朝榮 6682 字 2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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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說趙誌來在後頭電閃雷鳴中緊緊趕來。先說這荷花是誰?原來此人正是趙誌來五服頭上的兄長趙誌高的兒媳,族侄趙楊永之妻。為是趙誌來在他這一門兄弟中排行第三,因此上,荷花稱他為“三叔”。

而今說起荷花,青龍山前,誰不說她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論那容貌:美豔如三月帶露桃,靚麗似荷花才經洗。“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看那身段:韻度若風裡海棠,標格似雪中玉梅。“增一分則太長,減一分則太短”。又是個有文化的,端莊嫻淑,溫婉典雅。如此花魁般人物,正當匹配美滿姻緣,儘情享受青春,卻為何又說她紅顏薄命?這事必需從頭說起:原來她爸楊學儒跟趙楊永的父親趙誌高兩個,從舊社會十幾歲起,就一同在峽口鎮上一家鐵匠鋪裡當學徒,是患難與共換過“帖子”的金蘭兄弟。解放後又一同進了峽口鎮機械廠。兄長楊學儒年長了一歲,早一年成家生了荷花。一年後,趙誌高婚後走運,生下一個兒子。都說是天作之合,當時雙方就定下娃娃親了。

楊永三歲上,母親患上個絕症候死了,趙誌高就將他帶到了峽口鎮上,兩家合為一家了。到了上學年令,楊學儒又對義弟趙誌高說:“兒子的學名叫個趙楊永吧!就叫這娃兒們恩重如山,永永遠遠。”荷花同楊永同吃同住,又一直同學到高中畢業。那時候,荷花的人才就已經名聲在外了。多少個官宦人家來求婚,都保管給她安排工作吃“卡片”。可楊學儒就是一根筋犟到底:“我姓楊的不是嫌貧愛富的人!” 荷花哪裡敢違拗。

荷花與楊永成婚後,小日子平平淡淡也過得去。為的是公爹趙誌高總也看不慣前院趙誌來那專橫霸道的架勢,給隊上申請,以地換地,就在東門外龍泉河西岸上,建了三間主房兩間偏房一個獨院,清靜幽雅,出行又方便。荷花生了女兒,該是一家人享受天倫之樂的時候了,不料趙誌高卻患上了不治之症,醫藥無效,撇下兒子兒媳和孫女兒,還有一兩千塊錢的外債,撒手走了。從小沒娘的趙楊永,沒了老父親掌舵,自己又是個外柔內剛不求人的性格,這二年,生活越過越緊巴了。

割倒麥種上小秋,峽口鎮上荷花姨家表弟叫耿雲飛的,小夫妻過來串親戚。說起這兩年,在西北一座叫靈山的“富康”金礦上打工,一個月淨掙上千塊。今年回來,兩層小樓也蓋了。還要再去乾幾年,近幾天便要起身。說得楊永動了心,一心要跟著雲飛去。荷花說:“去就去吧!掙幾個也早點把外債還了。” 趙楊永走後,荷花一個人屋裡地裡兩下忙,又沒個進錢的門路,日子過的可真難啊!

荷花遵從父母之命,今兒後晌,把女兒送到峽口鎮上外婆家去了。回轉來,半路上破自行車前頭的軲轆卻撒了氣。日頭剛才下山,眼前那電光便“刷!刷!刷!”的地閃不住,頭頂上那爆雷“嘎喇喇”攆著人炸,背後涼風“呼呼呼”兜屁股摧,大雨點“啪、啪、啪”砸到臉上生疼。荷花一驚一乍,正惶急間,不料趙誌來從後頭趕了上來。荷花謙讓不過,騎上趙誌來那輛嶄新的“飛鴿”牌輕便自行車,黑暗裡借那電光前頭回來。連忙先換了濕衣裳,就去雞窩裡摸出兩三個雞蛋來,廚屋裡燒了一碗荷包雞蛋茶,饃也拿出來餾熱了兩個。邊做飯邊想起心事來。

就是“六月六”曬秋節上午,荷花?個小筐兒在街上賣了二三十個鮮雞蛋,轉來肉架子上要買半斤豬肉,回家給女兒小梅做頓餃子解讒。那屠戶因見她寒酸,理也不理。正尷尬間,不料早被一旁走過來的趙誌來看在眼裡。上前去對那屠戶說:“來三四斤!”一手交錢,一手就將這一大塊肥肉放在荷花的小筐裡了。荷花正在愣怔,趙誌來又問:“荷花,再要點啥?”荷花愣怔了半天才省過神來。一時間局促不安,麵色緋紅,隻是囁嚅。趙誌來問:“我聽說楊永出遠門了?”荷花道:“跟我表弟上大西北去了。”又問:“上恁遠乾什麼去了?”荷花道:“欠外頭一骨堆外債,掙點錢也趕緊還還帳。” 趙誌來仰起頭看看日光說:“已經晌午了,後晌我在鄉裡還有會。你快回去吧!” 荷花看看筐兒裡那一大塊子肥肉,臉憋得通紅,不知道說什麼好。荷花一路上回來,感恩不儘:“原來三叔這人,並非楊永父子兩個說的恁樣霸道。‘是親三分味’,終究是一老門的。”

街上買罷肉,兩三天後的一個晚間,娘兒兩個剛擱下碗,趙誌來便走進來坐下了。道:“荷花,我知道你日子過得不寬展,學校裡缺一個民辦教師,幾個人爭著想去,我給高校長說了叫你去頂上。工資雖說不高,多少是個貼補。”

荷花聽了,一股暖流一下子湧上了心頭。卻隻是歎惋道:“唉!我知道是三叔的好意。可屋裡地裡也就我一手人,哪能走得出去?”趙誌來沉吟了半天說:“也說的是。那好吧!你考慮考慮,也不免強。若真的去不了,我再給你想想彆的辦法。恁些年一直沒有好好的照顧你,想不到你還欠著一骨堆外債哩!往後,我不會叫你再作難受苦了!” 聽著外頭豬圈裡那豬餓得“嗥嗥”叫,見荷花急著要到廚屋刷鍋洗碗喂豬去,趙誌來隻得告辭了。

恁些年,從沒見他在門前這條路上走過。近日裡,卻總見他從門前過來過去,一天能走幾個來回。進屋來家常裡短,噓寒問暖。總說:“楊永不在家,有啥事隻管對我說!”話語溫存,貼心貼肝。叫荷花心裡總裝著他,一個人一想起來,心裡便一陣溫暖:“原來他是恁樣一個知冷知熱會心疼人的。”倒是私下裡常常怨悵起楊永來:“自己沒本事,還要臭驕傲哩!”

荷花一邊兒做飯,一邊兒想著心事。門外那電光“唰!唰!、唰!”不停的閃,炸雷子“嘎、嘎、嘎”不住的響。荷花心裡很是過意不去。飯好了,蓋在鍋裡,隻等著三叔快點回來。

再說趙誌來剛才在電光下狂風裡一見是荷花,心裡便“嗵嗵”直跳。原來,恁些年,他隻一見荷花,便骨酥筋麻,直如勾了他魂魄地一般。隻為礙於家族不遠,又與族兄趙誌高性情不合,兩家多年井水不犯河水。不料剛聽說楊永出門打工走了,便有了“六月六”街上邂逅。知道終究有了機會,今日竟又是這般巧遇……。

風越吹越涼,大雨點打得那莊稼葉子,機關槍一樣“啪、啪”的響。三步並一步,過了老石橋,剛跑到荷花院子門前時,突然又是一道電光閃過,頭頂上又一個霹靂響,那雨便瓢潑般瀉下來了。趙誌來一步閃進院裡,趕緊往牆上靠罷車子,便順手把門樓上的門閂上了,直往堂屋裡躥了進來,嚇了荷花一跳。荷花趕緊拿出乾毛巾遞上來。趙誌來連忙先脫了上身濕布衫,雙手使勁擰了擰,順手搭在了椅子靠背上涼著。隻留下一件背心兒濕溻溻貼在身上,胸脯上和那胳膊上的健子肉鼓棱棱的。接過乾毛巾來,邊擦著頭臉、脖子、胳膊,邊喘著氣坐下來連聲埋怨:“霹靂火閃,多危險啊!你忘記去年夏天宋家寨宋老歪女人叫雷擊的事了?往後一個人出門,你可千萬小心著點。”

荷花本就在驚悸間,此時一聽,忽的便想起宋老歪的女人,去年被雷擊燒成一個焦肉疙瘩的殘象。當下心裡更加後怕起來。看著門外雷電交加,雨如碗倒,直澎濺到屋裡來。趙誌來起身掩了門,又退一步坐下,看著荷花道:“恁些年我也沒有好好照顧你。唉!算了!以前都過去了。不說了!往後我再不叫你缺這少那吃苦受罪了!”

荷花站在那兒說:“三叔!我不能麻煩你。”趙誌來看著她臉兒低聲埋怨道:“啥三叔不三叔,咱倆還客氣哩!你隻說總共欠人家多少賬?”荷花道:“快兩千了!”趙誌來慷慨地揚聲說道:“好!不就兩千塊錢嘛!從這會兒開始,再不叫你操心了,這賬我替你還。我這會兒身上也隻有一百多塊,你先拿著花。明兒我就給你拿過來兩千塊錢,欠誰家多少錢都趕快還了,不能長期欠人家的情又欠人家的錢。”說著話,連忙起身從褲兜裡掏出來一遝錢,左手拉住荷花的手腕,右手就塞到她手心裡了。荷花臉紅著隻是囁嚅:“這!這!……”趙誌來鬆了手再坐下來,輕聲地說:“你先拿著用吧!我說話算話,往後不會叫你再過苦日子了!”荷花感動又慌亂,心裡“噔噔”直跳,半天說不上一句話,隻得把錢接住放在了桌子上。說:“你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