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青艱難地轉開眼睛，視線落在地麵上不住扭動的影子上。
……這絕不是人類會有的影子。
他不敢去看顧流明的身體，那些粗細變化明顯、末端生長著暗紅色圓盤的東西映出的影子隨著它們的動作擺動著，讓簡青聯想到恐怖漫畫裡肆意生長著的食人藤蔓。
……怎麼會是藤蔓？
簡青深深蹙起眉。
顧流明還在深深嗅聞著他的味道，之前簡青得出的猜想被推翻，他感受著顧流明的靠近，心頭再次翻湧起如臨深淵的寒意。
每到這種時候，求生的本能就讓簡青的思緒轉得飛快。
顧流明是在半個月前住進醫院的，等到他的生命體征穩定後，簡青才得到消息，在聯邦恐怖的壓迫下前去看望顧流明。
而顧流明……
是因為什麼原因進入醫院的？
刹那間，一個被他有意無意擱置起來的信息闖入心頭，如同一聲炸雷！
他的丈夫，是一名異種研究員！
簡青的心思轉得飛快。
異種這種東西他了解得不多，再加上他並不是這個世界的原駐民，異種這個名詞在他眼中，就是那些怪異漫畫中存在的不可名狀怪物。
……而接觸異種的人，除了可能被它們攻擊之外，還有可能被感染。
一閃而過的黑色複瞳、不可名狀的藤蔓植物，還有丈夫一問怪異的表現……
這些異狀在簡青的心中飛速流轉，最終合成一個言之鑿鑿的結論：
顧流明……出問題了。
簡青垂下眼，濃密的眼睫壓下，遮住微縮的瞳孔。
驚懼在他臉上的表現似乎隻餘下這一點微不足道的反應，簡青用端腦接口給聯邦聯係人發送了相關信息，聲音很平穩自然，回答之前顧流明問的那個，能不能和他接吻的問題：“不可以。”
他退開一步，聽見公寓樓下傳來的最近接警處派來的車鳴聲，推開窗戶，任憑窗外的風雨吹進來。
簡青伸手去摸口袋裡的煙盒，但因為手抖，兩次都沒有成功。
他知道顧流明在看他。
他微微歪著頭，目光在一種常人無法做到的角度回轉過來，死死地黏在簡青身上。
簡青有些齒冷，身體的本能讓他瘋狂地產生想要逃離的想法。
但現在不行。他……還得拖住顧流明，因為接警處的人還沒有上來。
簡青深呼一口氣，不想讓不知發生了什麼異動的顧流明察覺自己的懼怕和驚疑，轉過身，麵朝著窗外的風雨，點燃了一支煙。
他的聲音伴隨著煙霧從半張的口中溢出。
“顧先生，接吻之前要得到對方同意，所以，你不行。”
·
半分鐘後，簡青公寓的門被人從外麵強行打開。
這座公寓的房子是顧流明的上司在管理，獲取能夠進入房間的鑰匙輕而易舉。
顧流明漠然地看著這些人類闖入，反剪著他的雙手，大呼小叫地呼朋引伴，讓他想起深淵裡最低端的浮遊物種捕獵時的場景。
顧流明一言未發，目光牢牢地落在簡青身上，直到那些謹慎的警察準備押解他離開的時候，顧流明才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嗓音沉沉：“我要他。”
李警官看了顧流明一眼，皺起眉。
他大概能看清楚，顧流明要的是他的愛人。他並不是第一次捕捉進入市民家裡的異種，經驗非常老道——
異種之於人類來說，完全是進化更高級的生物，擁有層出不窮的攻擊手段。
如果貿貿然激怒異種，很有可能會惹禍上身。
他有些為難，對一旁的簡青低聲道：“簡老師……麻煩您了。”
簡青料想到會有這一遭。他和顧流明在各種意義上是一體雙生的關係，如果顧流明真的被感染而變異成一隻怪物，那麼他存在的價值也沒有了。
他站在廚房料理台壁燈柔和的光下，昏暗的光暈在他蒼白的麵頰上打下一片陰影。
簡青舉著煙的食指輕顫，灰白的紙卷燃起兩點橘紅色的火光。煙灰落在淺灰色的毛絨地毯上，很快銷聲匿跡。
他扭過頭，目光垂落，乾脆利落地把香煙碾滅。
簡青答：“沒事。”
·
顧流明被押解到了異種研究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