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怪物在一起之後,簡青感到的苦惱有兩個。
一個是怪物太粘人,簡直像是人形章魚,走到哪兒跟到哪兒。
另一個則是,顧流明終於在長達半個月的黏人後,終於遭到了“報應”——
一個早晨醒來,簡青發覺自己身上一輕——往日顧流明喜歡纏在他身上的肢體沒有了。
簡青起床後環視一周,發現房間裡也沒有顧流明的影子。
……難道他直接拋下自己回深淵築巢沉睡去了?
簡青露出一個古怪的表情,打了個響指,對著空蕩蕩的房間道:“你要是不在的話,我們今天的散步計劃隻能取消了。”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靜。
簡青眉梢揚起:“那晚餐也不可以在外麵吃了。”
顧流明明明應該隨處都在,然而,這一次這個定律似乎失效了。
與此同時,簡青感覺到,自己身上那道黏糊糊的沉重視線也已經消弭無蹤——
這實在不像是顧流明的作風。
往日,這隻章魚黏他黏得非常緊,如果沒有簡青的抗議的話,也許他洗澡上廁所的時候,顧流明也會跟著進來。
雖說他們約好了要陪簡青一起全球旅行,但顧流明也是深淵之主,總有要回去的偶爾幾天。
但他去哪裡的時候都會提前和他報告一聲,兩人分開的時間對於簡青而言隻不過是瞬息——對於更高維生命的邪神而言,祂所有的時間可以無限拉長,頃刻間便能回到愛人身邊。
但是現在……
簡青像是想到了什麼,走回臥室,掀開床上的被子。
果不其然,在枕頭旁邊,窩著一隻實體版的黑霧小章魚——
它正非常努力地用自己Q彈的觸須支撐著自己,不斷朝著下方跳動著,似乎想要到達某個目的地。
等到再一次看到簡青,它徒勞的動作終於偃旗息鼓,那雙豆豆眼流露出了非常人性化的委屈神色。
簡青啼笑皆非,但還是很好心的伸出手,讓小章魚順著他的指尖攀附上簡青的手臂,火急火燎的想要找簡青尋求貼貼:“顧流明?”
小章魚僵住,隨即口吐人言道:“……是我。”
簡青用指腹揉了揉它的腦袋,笑意攀上他的眉梢:“你怎麼變成這樣了?我還以為你自己走了呢,還準備不要你了。”
“不許。”顧流明對自己現在這副尊容明顯有些不滿和不好意思,預期中帶著點懊惱,“我忘了,上個月我剛從深淵回來,是因為我提前結束了深淵月的沉睡,但我沒注意到我這一次回到了我的幼年期——”
簡青沒等他說完,就撲哧一聲笑出來,打斷他:“所以現在隻能變成這樣子嗎?”
黑霧小章魚黑著臉,於是顯得更黑了:“是。”
簡青戳了戳它的臉,有些好奇:“黑色挺好看的,但是你還能不能變成其他顏色讓我看看?”
顧流明:“……”
他非常堅定的拒絕了這一要求:“我不會變。”
簡青直起身,拎著它兩隻觸須:“這樣啊。那你現在隻能保持章魚體態了,是這個意思吧。我覺得我們的旅行可能要終止一段時間了,在我獨自出行的這段時間內,我剛想到了一個對於你來說更好的去處。”
顧流明心中警鈴大作,還沒問“是什麼”,就感覺身體猛地懸空倒吊起來——
家中熟悉的陳設在小章魚的世界中搖晃扭曲著,變得陌生起來。
顧流明卡在發聲口的聲音終於有破土而出的趨勢,然而,比聲音更快流淌出來的,是溫冷的水。
顧流明:“???”
下一刻,視界倒轉,他成功的看見了玻璃器皿外簡青笑意淡淡的臉。
“雖然不知道你是海產品還是淡水產品,但是作為邪神的你應該是可以隨意調節的吧!相信你!”簡青打了個響指,對著門外擠了擠眼睛,“那我先出去散步了。你要吃什麼的話可以和我說哦——不過我這裡隻有熱帶魚糧和巴西龜糧。”
顧流明:“……?”
然而,簡青看上去並不想給他太多討價還價的時間,幾分鐘後,他就聽見了愛人關門離開的聲響。
黑霧小章魚低下頭,瞥見了玻璃缸裡已經被嚇的瑟瑟發抖的熱帶魚叢,還有另一個缸內同樣閉著眼睛裝死的巴西龜。
好,很好。
等到簡青回來,他一定要好好和他算賬!!!
·
一個半小時後,簡青在水晶缸裡發現了少了足足半個缸的水,還有一隻已經喝飽了水氣鼓鼓的小章魚。
也許是體積變大了,黑霧小章魚氣得黑裡發紅,黑豆豆一般的小眼睛默默地望著簡青,像是要找他算賬。
簡青裝作沒看到顧流明現在的樣子,天不怕地不怕地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腦袋:“哎?這不是可以變色嗎?變成紅的了,比純黑色可愛多了呢。”
顧流明:“……”
不知為什麼,他原本還有些生氣的,但是當簡青的手指觸碰到他的腦袋的那一瞬間,那股怒氣就煙消雲散。
顧流明一時沒繃住,腦袋的顏色慢慢的變成了淺粉色。
簡青驚奇地讚歎:“變粉了!你在害羞?”
被他狂戳腦袋的顧流明:“……”
算了。
戳就戳吧。
簡青顯然對他真的會變色這件事情非常驚歎,讓他順著自己的手臂攀上來,興致勃勃道:“還能變什麼顏色,要是七彩的話可以嗎?”
顧流明沉默半晌,終於開口:“可能不行。”
簡青好學求知:“為什麼?”
顧流明:“……因為,它是隨著我的心情而變的。”
他貼在愛人溫熱的手掌心,壓低聲音:“比如說,現在的粉色,代表著喜歡。”
“喜歡你,青青。”
·
顧流明的“幼年期”持續了半個月之久。
簡青非常通情達理的暫停了旅行的計劃,在家專心地等候著這位小章魚一點一點長大。
在這段時間裡,簡青也製定了新的人生計劃——比如說重返課堂,繼續原身的職業。
也許是因為他現在的身份履曆太過耀眼,好幾家大學爭搶著接收簡青,他簡直不費吹灰之力地擔任了一名臨時導師。
所有人都挺高興的——除了要被丟在家裡獨自等候一個白天的顧流明。
雖然他隨時隨地都可以查看愛人現在到底在乾什麼,但無法觸摸帶來的焦躁感仍然沉甸甸的壓在他身上,使得每一次簡青獨自出門的時候,顧流明都會萌生出淡淡的不安感。
對此,顧流明的策略很簡單,就是趁著簡青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從魚缸裡溜出來,藏在他身上,這樣的話就可以心安理得的陪簡青去上班了。
然而好景不長,顧流明故技重施了幾次就被簡青發現了。
他隻能非常委屈的待在衛生間裡過了一.夜。
對此,簡青解釋道:“你是邪神哎,一整個白天對你來說不過就是彈指一揮間的事情。怎麼看上去像是麵對生離死彆一樣?”
黑霧小章魚悶在浴缸中,非常不滿地吐著泡泡,聲音也跟著咕嘟咕嘟的聲音悶在裡頭:“我隻是不想和你分開而已。”
簡青:“就白天而已,晚上我沒有不許你上床啊。”
顧流明:“那也隻是晚上。”
簡青:“……反正不行,你不可以被彆人發現。”
說完,顧流明就目睹著他和自己告彆,然後關上門離開。
顧流明歎了口氣,一條觸手從他身體上斷開,一扭一扭的跟上了簡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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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青任教的大學課其實很少,大多數時間隻需要在辦公室裡備課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