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入夢的祂 06(1 / 2)

謝關山一直在觀察簡青臉上的神色。

這人額前的碎發有些長。因此,他垂著眸的時候,發絲就會擋住那雙清澈的藍色眼眸,叫祂看不清簡青眼底的情緒。

他在沉默。

謝關山想著,心中隨即升起一點兒滑稽好笑的猜測——

難道是他不喜歡?

還是祂這安慰太拙劣淺薄,沒辦法讓簡青開心起來?

簡青注意到那道目光的沉重,主動解釋道:“其實不是因為那幾個老師。”

他垂下眼,伸手去撥弄那隻精巧的桃花結。濃密的眼睫毛像一把小刷子撲閃撲閃的,在他潔白飽滿的臉頰上投下一道不規則的陰影,過了許久,簡青才繼續:“是學校的事。”

他在這個村落裡待得實在苦悶,所有人對他這個初來乍到的異鄉人都抱著一種微妙的敬而遠之的態度,就連他的教學工作也不能順利開展——

這是這段時間,最困擾簡青的問題了。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向這位神祇傾訴:“我帶的班級裡的同學成績都不錯,馬上就要經曆一場很重要的考試,現在這個時間不能耽誤,更不能分心做其他事情。”

簡青在講述的時候,顧及到這位神祇的實際年齡,十分貼心地換了一些專有名詞,以便讓謝關山更好理解。

然而,這位神祇,比他想象中的更加溫和耐心:“然後呢?遇到什麼麻煩了嗎?”

簡青深深吸了口氣,繼續道:“但是他們的父母不太願意。秋收忙,家裡需要人手,再加上有些家長本來就不願意讓孩子上學,所以可能有一些同學沒辦法繼續上課了。”

謝關山回答的聲音仍然清清淡淡,聽不出裡麵的情感。祂隻是說:“原來這樣。那他們會找你麻煩嗎?”

這個問題簡青也不知道答案,但他還是儘量把人往好的一麵想:“應該不會吧。”

謝關山坐在樹頂的一根細枝上,垂下眸,視線輕飄飄的落在簡青身上。

他正坐在樹根旁的一塊巨石上,蕩著雙.腿,微微歪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桃花在他身側翩翩落下,不時有幾片花瓣在不經意間落在他頭上、身上,隨著微風輕輕顫動著。

謝關山的視線便落在了那幾片顫顫巍巍的花瓣上。

簡青對此無知無覺,垂著眸思索明天該怎麼辦。過了一陣子,他忽然發覺不知什麼時候卷起了一陣大風,吹得他輕薄的衣衫翻飛起來。

簡青:“……誒?”

“睡罷。”謝關山的聲音被風吹得零落,祂目視著身上已經不再沾染著花瓣的簡青,頓了頓,“你該休息了。”

那陣大風巧妙地繞過了樹下的簡青,桃樹被搖晃得樹葉相撞,發出“簌簌”的輕響。

桃花紛紛然落下,很快就像一張厚重的被子,降落在簡青的身上。

風重新變得和煦起來,原本毫無困意的簡青忽然覺得有些困頓。

在閉上眼之前,簡青忽然

察覺——這應該是謝關山施的法術。

祂知道自己會想很多有的沒的(),很可能會休息不好。

要是祂不出手?()_[((),簡青覺得自己很有可能就這樣思慮一整個晚上,在床鋪上翻來覆去地烙煎餅。

簡青有些無厘頭的想。

其實這位神,有時候還挺善解人意的。

·

第二日,簡青早早的醒來了。

他今天隻有上午最後一節課,本不必去得那麼早。但簡青思索了一整個晚上,還是決定主動去找這些孩子們的家長,試圖勸說他們讓孩子們繼續留下來讀書。

這段時間,要請假的並不隻有他帶的學生,其他老師都陸陸續續同意了。簡青進來的時候,他們正貓著腰,在座位上收拾東西,看樣子準備回省城了。

現在,這座土牆建造的簡陋學校,幾乎隻有他一個人,還在堅持著繼續給孩子們上課。

簡青熟視無睹,裝作沒看到他們的小動作,拿上了上個星期測驗的周測成績,準備出門的時候,便聽見外麵傳來一陣吵吵嚷嚷的聲音。

除此之外,還有這所小學裡唯一一個保安大叔的聲音:“現在是上課時間!立軍,你不能帶人進去!”

即使在辦公室裡,都能聽到外麵傳來的人聲:“滾你的!讓那個小狗崽子給我出來!給我當麵說清楚,憑什麼不能讓我兒子回去?!”

立刻有人跟腔,聽上去就是五大三粗的漢子:“現在是農忙時侯,現在誰和他搞這過家家?!”

“我也不知道他給小兵灌了什麼迷魂藥了,現在農活也不做了,一回家就開著燈在那裡看書,看看看,眼睛都要瞎了!”

保安大叔姓陳,平時是村裡遠近聞名的好脾氣,這時也充當和事佬,企圖調節雙方的矛盾:“哎呀哎呀,立軍,人加簡老師也是好意——你不懂啦,現在上學才是正經事兒,讀好書了,以後要賺大錢的!”

“我賺他個狗屁!”黃立軍瞪著一雙眼,“家裡穀子都收不完了,讀哪門子書?現在就叫那個姓簡的東西給我滾出來……”

陳大叔本來還想拖一拖,使著眼色讓其他老師進去告訴簡青,讓他暫且避一避,至少不要和這麼多家長正麵對剛。

然而,那些老師無動於衷,像是看不懂陳大叔的臉色似的,一個個眼神躲閃,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他還沒使出彆的辦法,讓這些大漢們先離開這裡,就發覺身後走出一個人。

簡青拿著一疊試卷,戴著一副銀框眼鏡,整個人的氣質溫文極了,極有書卷氣:“陳叔,怎麼了?”

為首的家長是個彪形大漢,麵色有些青黃,語氣不善:“你就是簡老師?”

簡青承認,並認出了他是哪位家長:“是的,岩鬆爸爸,有什麼事嗎?帶著這麼多家長來,現在是教學時間。”

“什麼狗屁的教學時間!”黃立軍皺起一雙橫眉,“我兒子說你不放他回家農忙,有這回事嗎?你城裡來的,知不知道我們秋天有多忙?讓他放棄收穀子,

() 去讀什麼該死的書,真是胡鬨!()”

簡青微微皺起眉,推了推鼻梁上架著的一副遠視眼鏡:是我不讓他回家的。現在孩子們都初三了,還有不到三百天的時間就要中考,現在錯過一個月的學習時間,後期複習肯定是跟不上的,考不上高中的話就不能接受更好的教育了……?[(()”

然而,黃立軍今天不是來和他講道理的,很輕易地將簡青瘦弱的身子往後一推,撞在了土牆上。

莊稼人的力氣重,不知道分寸,牆體和脊背接觸的那一刻,發出了巨大的悶響聲。

辦公室裡充作鵪鶉的老師們很快朝外探頭探腦著,似乎是想要看看外麵的人在吵嚷些什麼。

一股劇痛從脊骨往上躥,簡青疼得幾乎眼前一片空白,看不清任何東西。

然而,黃立軍並不打算放過他,揪著他的領子,將簡青從地上拎起來:“你這毛還沒長齊的小狗崽子給我聽好了!一個破教書的,管不了我家的事!教育?我呸!光是教育能吃飽飯嗎?!我直說了,平時輕鬆的時候,他們來這裡上上學,我沒什麼意見,農忙月,就得給我在家幫忙!我管他什麼初三,初四初五都得給我在家乾活!”

他似乎覺得發泄在簡青一個人身上還不夠過癮,大手一揮,朝著身後的十幾個莊稼人招呼:“弟兄們,咱們把這破學校砸了!看他們還怎麼‘教育’!”

簡青忍著劇痛,剛想阻止他們,就被一個專門看守他的家長扭住肩膀:“快砸!”

好脾氣的陳叔皺起眉,走過來,企圖分開他們兩人:“你在乾什麼呢!彆打人,快給我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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