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青愣了一下,回想起那人手掌貼在自己後腰時的觸感。
和謝關山的手掌的溫度有得一比,但他掌心尚且散著一點兒餘溫,並不如謝關山一樣毫無溫度,簡直像死人的手。
簡青心虛地瞥了一眼這位新來的鄰居,借著屋裡透出的昏暗的燈光,他看見了新鄰居腳下的淡淡影子。
他鬆了口氣,淡淡的想,這應該不是惡鬼害人。
“不好意思啊。”簡青跳下梯子,隨意拍了拍衣衫上沾著的灰塵,“你是什麼時候搬來的?今天回家的時候可能太急,所以沒看到你。”
簡青打開門,如水的燈光照亮了門前的一小塊空地,也照亮了對方那張蒼白俊美的臉。
這位新鄰居約莫二十七八歲,比他高半個頭,身姿頎長,身段優美。
長眉壓著那雙黑沉沉的眼,薄唇高鼻,三庭五眼十分標致,臉型流暢,是一種帶著英氣的美。
隻不過,在他身上更為突出的氣質並不是英氣,而是淡淡的病氣。
簡青在方才兩人近距離接觸的時候,果然嗅到了對方身上染著的淡淡中藥味,並不刺鼻,甚至還有些令人安心的可靠。
新鄰居十分紳士的回答:“傍晚時分才剛搬來,還沒進門就聽到這裡傳來響聲,於是順手幫了一下。”
他垂著眸,那雙黑沉沉的眼落在簡青身上:“靈水村的老師不夠,李書記找我來替補一段時間。”
他這麼一說,簡青就明白了。
這人應該也是從城裡三下鄉來支教的。之前那幾個老師死的死逃的逃,留在靈水村的老師,隻剩下簡青和之前那個幫過他一次的女老師,兩人教學起來極其吃力。現在多了一位老師,說不定還能減輕一些教學任務負擔。
簡青讓出一條路,示意他進來說——現在天色晚了,兩個大活人站在門外,很可能招惹來一些不好的東西。
茵大娘的屋子很簡陋,隻有幾件簡單的家具陳設,電子設備堪稱什麼也沒有。
暖黃的光流瀉一地,落在簡青的臉上,整個人都顯得暖洋洋的。
對方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臉上,在這一刻倏地變得幽深起來。
然而,簡青沒注意到這一點兒小小的變化,輕聲問:“這麼久了還沒有自我介紹。我叫簡青,簡單的簡,青色的青。”
對方的聲音很好聽,落在耳中暖洋洋的,音色柔和。他回答的時候,仍溫柔地注視著簡青:“我叫柏歲。”
簡青沒在意他的目光,輕聲問他:“那你是教什麼的?”
“數學。”柏歲回答,“物理化學也可以。”
簡青眼前一亮:“那真好,不過你現在可能沒什麼工作需要做——李書記說,要等這段農忙時間過去,才可能可以繼續上課,所以這段時間,你可能會過得很無聊。”
柏歲卻回答:“沒關係。”
在平時,簡青的社交方式其實也是被迫觸發的那一種,柏歲看上去不是很愛說話,兩
人一時陷入了沉默。()
但很快,在一陣風聲過後,那扇被柏歲修好的窗戶再一次搖搖欲墜起來,發出了鮮明的吱嘎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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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青:“!”
怎麼壞得這麼離譜!
他有些不好意思:“我先去修一下,這裡的設施有點簡陋,而且是很久之前建的了,所以很多時候需要自己修一下。”
簡青剛站起身,便被柏歲攔住了:“沒事,我來吧。”
他上下掃視了一下簡青,目光之中不含著輕蔑,而是溫和的勸慰——
在這種目光下,簡青再一次很可恥的回想起來自己之前的表現。
非常廢物的鄰居一枚。
他垂下眸,淡黃色的暖光從發頂上傾瀉而下,立體的五官勾留著一抹光線,睫毛半籠著眼珠,唇.瓣粉意淡淡,有些不好意思:“好吧,謝謝你,柏老師。”
柏歲身段優雅,像是出身於上層社會的精英。
淡漠、進退有度,就連社交的尺度都掌握得很有分寸。
然而,他卻像是做慣了這些修理的事情,上手很快,不到幾分鐘,就很輕鬆地將再次掉落下來的窗戶送上了年久失修的窗欞。
簡青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黏著在對方身上,見他舉起手,蒼白的側臉在黯淡的光線上下勾出細細的輪廓,像極了一副白描畫。
“對了。”柏歲忽然開口,打斷了簡青的神思——他這才訥訥地收回目光,發覺了自己剛剛的失態。
而柏歲像是沒觀察到他的想法,笑意溫文:“這扇窗戶沒問題,有問題的是窗框,所以,現在還有些漏風。”
簡青艱難的轉了個彎,終於強迫讓自己回到了麵前的話題上來:“好。”柏歲看出他的心不在焉,搭在深色窗框上的指骨泛著青白,在此刻微微放開,走到他麵前:“那我先走了,簡老師。早些休息,祝好夢。”
簡青像是得到了什麼特赦一樣,終於被放過,目送著他出門,心中對這個新來的鄰居徒添上幾分好感。
隻不過這窗戶……
他回過頭,望了一眼看上去仍然搖搖欲墜的玻璃窗,有點發愁。
靈水村交通不便,要想買一支泡沫填充劑來固定窗戶簡直難如登天。那還得等到下周末,他再次放假得空的時候,再去購置了。
簡青坐回了他的書桌前,把那張白紙隨意壓在書本下,拿出教案,開始修改。
夜風浩蕩,吹拂在田野上。高高低低的草木在蕭瑟的秋風中輕輕搖動著,發出瑣碎的聲響。
除此之外,還有更多、更細微的響聲,夾雜在其中,顯得越加詭秘莫測。
無數缺胳膊少腿、麵貌醜陋的小鬼從土地中不斷爬出,按照以往的習慣,它們會分頭行動,品嘗活人甘美的靈魂,大快朵頤著它們生前的家人的軀體。
然而今天——
它們嗅到了,從簡青身上傳來的,權力的味道。
那是判官留下的氣味,幾乎糅合進了那個活人的骨子裡,像
() 是從骨血裡生長出來的一樣。
好香,好香!好香!!!
它們從地裡爬出,不約而同地瞪大了血紅色的雙眼,四肢著地,像是某種蟲類,窸窸窣窣地在地上湧動著,如同潮水一般,布滿了簡青的門前。
嘶嘶——
它們想報仇。
想把判官大人最珍視的、最不可玷汙、舍不得拋棄的人類拆吃入腹,讓它們肮臟的軀體擁抱著這塊珍寶——
最好,讓無心無情的謝關山,也嘗嘗這種滋味……
然而,這樣的想法僅僅在這些小鬼的頭腦中閃現了一刹,它們就完全喪失了再次思考的能力。
不知何時,麵前那道白色的身影立在“潮水()”之間。
柏歲?()”還穿著現代人類的白襯衫,戴著一副銀絲眼鏡,除此之外,便再也找不到他和那位凶神之間還存有彆的聯係。
原先溫和如水的目光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淡然的神色——像是世界上並沒有值得融入祂眼中的東西,於是顯得高高在上,出乎意料的目中無人。
這一次,他沒有用那根富有彈性的碧綠枝條勾住這些在他眼中已經完全失去價值的小鬼們的腦袋,而是配在身側。
夜風似乎也格外關照他,輕柔的翻起翩飛的衣衫下擺,讓人覺得長袍或許與他更為相稱。
行過之處,無數碧綠的桃花枝從地下冒出,無聲無息地纏繞著小鬼的脖頸,一直勾連到忘川河畔,帶著它們前往往生之門。
四下再次恢複了寂靜。
柏歲推開了簡青並未拴緊的門,聲線恢複了柏歲獨有的溫和似水:“簡老師?”
無人應答。
柏歲並不擔心他的安危——他知道關於簡青的一切,包括生和死,笑和怒,甚至身上每一處敏感點、耳後的淡紅小痣……甚至每一次動情時會展現出的短暫的繾綣顏色,都印刻得清楚無比。
明明是第一次來這個地方,可他卻表現得輕車熟路。
他推開簡青臥房的門,淡黃色的昏暗燈光將他的影子拖得長長。
簡青像個做累了功課的孩子,趴在桌上,睡容安寧。
他雙臂交疊著,側臉便壓在自己為自己製造出的枕頭上,卻像是很冷的樣子,整個人緊縮成一團,讓人想到被雨淋濕的鳥雀,也是這樣毛絨絨的一小團,等待著熱源將他捂暖。
真漂亮。柏歲不著痕跡的想。
與他平日裡展現的禮貌雍容不同,那張神色淺淡的臉上沒什麼表情,可他的目光緊緊地落在簡青身上,帶著一股極強的侵略性。
讓人聯想到銳利的、泛著雪白的細刃。
他站在桌邊,下頜微微地偏向簡青所在的地方,那雙黑沉沉的眼被睫毛擋住一半,微微下垂著。
暖黃色的光落在他身上,腳下的影子淺淡到幾近於無。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終於像是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冰涼的指尖滑過簡青的麵頰,一路向下,眷戀地停留在他的唇珠上。
() 嘴唇有些乾,想必沒有好好喝水;臉色太白了,這也是胎裡不足、天生體弱留下來的毛病,看來以後應該給他多補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