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後,簡青終於磕磕絆絆的聯係上了摩點公司。
他的嘴唇輕輕地顫抖著，色澤青白：“請問，你們是怎麼找到我家的？”
摩點公司的工作人員是一個語氣溫和的女性,她禮貌地回答：“是您的內測資格申請表上填寫的信息呢。”
簡青聞言,揉了揉眉心。看來確實是陳雪填上去的，她知道自己家的地址，當時的他情緒上頭，沒有注意到,也能說得過去。
“我們沒有您的聯係方式,又怕您急需虛擬戀人，所以，我們就先讓他過去了——”工作人員的嗓音帶著點歉意,“抱歉,是嚇著您了嗎？”
簡青深吸了一口氣,餘光瞥向正筆直地站立在牆邊,麵對著牆壁的虛擬戀人，有些頭疼：“有點。隻是，他的初始數值……”
“也是您的申請表單上填寫的。”工作人員回答道,“隻是，現在他的數據庫還不夠完整，需要您時時刻刻提醒它，它會自動學習的。還有一件事,請您稍後在掛斷電話之後,和我加一下聯絡方式,便於數據模型的實時監控和反饋、監督。我們的產品體驗期為三個月，如果您在使用過程中有任何不適，想要終止內測,也請及時聯係我們。”
簡青應了一聲，猶豫許久，在掛斷電話前，還是補了一句：“他……真的能達到和真人一模一樣的程度嗎？”
“一模一樣……暫時有差距，但是達到90%的相似度，還是可行的。”工作人員很有耐心的為他答疑解惑，“畢竟，他隻是一個ai訓練出來的模型而已，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是建立在數據庫分析之上的程序。”
簡青緊抿著唇，和她道謝，掛斷了電話。
“紀南星”仿佛也察覺到了簡青這邊的動靜，轉過身，溫柔地說：“你好。”
簡青仍然保持著戒備之心，緊抿著唇，許久才開口應答：“怎麼了？”
虛擬戀人方才已經獲知到了他的不悅，把聲線變回了自己的出廠設置，臉孔也是模糊一片。他就頂著這張麵目模糊的臉，對著簡青說話：“你剛剛是在生氣嗎？”
簡青本以為他會像工作人員那樣，交代一些使用方法，卻沒想到他會問這樣的問題，一時間不免有些錯愕：“啊……”
他怔了一下，隨即否決：“沒有。”
他倒不至於和一個無辜的ai置氣。
“隻是你的出現讓我有些意外。”簡青想了想，“所以，可能有些被嚇到了。”
下一秒，ai就真心實意地對他道歉：“對不起，我該做些什麼來補償你呢？”
“……不用。”簡青坐直身子，努力讓自己看上去有存在感一些，“你能為我介紹一下你的功能和使用方法嗎？”
ai很善解人意的點了點頭，換了一副更加官方的強調：“尊敬的用戶，您好，我是您的虛擬戀人，將在未來的三個月和您進行親密的情感交流，請不要擔心這期間的任何行為或語言會流傳出去，我的版權方聲明，不會泄露任何一個用
戶的隱私，您的當然也一樣，受到法律的保護。”
這些簡青已經在早上公司的茶水間摸魚的時候看見了，點了點頭，沒有打斷他。
“您可以對我下達任何不違反法律的指令，作為您最親密的戀人、朋友，或者說家人，我會儘力完成您的一切要求，滿足您的一切情感需要，請放心的和我進行交互。”
簡青仍然看著他，像是在等待ai的下文。
然而，ai似乎已經全部說完了，有些困惑地回望過來，那張沒有清晰五官的臉在黑夜中顯得有些瘮人：“您有什麼問題嗎？”
簡青思忖了一會兒，小聲道：“你還沒說你的使用方法呢。”
“我的使用方法就是沒有方法。”ai溫柔的語調中透出一股理直氣壯，“您可以儘情的探索我的使用方法。”
頂燈溫暖的光流瀉到ai的臉上，將那張原先有些嚇人的臉柔和起來，看上去竟然有些溫柔。
簡青猶豫再三，終於把自己的問題問出了口：“那我，可以指定你，扮演我故去的愛人嗎？”
這個要求對任何一個人類來說，都是異常殘忍的——沒有人願意拋棄自己的人格，去充作另一個故去的人的替身。
就算麵前的“男人”並不是一個貨真價實的人類，但是簡青將這個問題問出來之後，還是有些惴惴不安，像是虧欠了對方什麼似的。
然而，ai出乎意料、卻又理所應當的回答：“當然可以，這也是您的要求和指令之一。隻不過，我想提醒您的是，我的扮演可能在初期並不那麼完美，因為，我對您指定的那個形象建立起來的數據庫並不完善，需要您幫助我一點一點填滿。您願意嗎？”
這句語調平常的問句，卻在簡青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不完美……是啊，他怎麼可能完美……
簡青怔怔地想。
他忽然反應過來，自己到底在做些什麼。
他居然在強求一個ai虛擬模型，來繼承紀南星的長相、性格、聲音甚至是情感！
就算扮演得再像，又有什麼用呢？
他永遠隻是一個建立在數據庫上的、沒有自己感情的ai，永遠和他記憶中的紀南星無法重合。
既然知道這是一場自欺欺人的鬨劇，他又何必強求開始？
簡青深深吸著氣，胸膛劇烈起伏著——
“您的情緒看上去似乎有些激動，是否需要我幫您檢測身體的實時狀況？”忽然間，簡青麵前的ai開口了。
他沒有生命，沒有自己的思想，就像一張白紙，或是一具空洞的軀殼，能夠每時每刻隨著他的想法，去變更成他想要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