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簡青第一次聽到表白。
就算是和紀南星走入婚姻的這麼多年以來,他也從來沒有聽過紀南星的示愛。
他本以為，這種表達愛的行為會很廉價，於是眾人都約定成俗地閉口不談。
然而,南星卻對他說了,就像是談論世界上最普遍的一件事情一樣。
煙花炸開的聲響太嘈雜，讓簡青幾乎聽不清南星的聲音了。
直到——
他主動的靠近，再一次對他說：“我愛你。”
愛仿佛是一個魔咒，誰也不能從中逃脫出來。
這一次,他的聲音那樣清晰,簡青再也不能抵賴自己沒有聽見。
他錯開南星熾熱純淨的目光，轉向了其他的話題：“這是誰教你的？”
“昨天晚上學習的，是我做的哪裡不對嗎？抱歉,是我沒有考慮周到。”南星回答,“戀愛心理學中提到過一個技巧,就是重複地向伴侶表達愛意,會讓對方的多巴胺和荷爾蒙分泌得更多。而一次正式的約會，在結束時，是對伴侶表露愛語的最好時機。”
果然。
他傾吐的愛語、表達的愛意,隻不過是程序設定的既定動作，並不是一個靈魂發出的最真實的意願。
簡青其實已經聽不太清他到底說了些什麼了，機械的點了點頭：“謝謝你。”
南星仍然抱著一副學習的態度，輕聲問：“您現在的心情好像不太好,需要聊聊嗎？”
簡青搖了搖頭,平息著過速的呼吸。
……算了。本來他和南星之間,就不可能會有任何超過用戶和設施之間的情誼，更不用說，南星是一個虛擬人。
“沒事,不用了。”簡青回答。
他的身體太虛，方才奔跑的時候沒注意到這一點，現在他的四肢都有些酸軟無力，得休息好長一段時間，才能夠恢複。
簡青不太想繼續和南星對話，轉過頭，將兩人之間的距離拉開了一些：“暫時先不用理我。”
南星頓了一下，抬手攏住簡青的袖子，為他撫平褶皺：“好的。”
煙花仍然在夜幕上升起，星星點點的絢爛光暈照得南星的臉忽明忽暗，讓人看不清他眼底所蘊藏著的神色。
某一瞬間，簡青甚至生出了一種荒謬的錯覺——
南星好像，已經有了自己的意識，誕生出了自己的情感。
那雙黑漉漉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之下，更像是某種犬類的眼睛了。
簡青轉過頭，視線落向彆處，卻聽見身前傳來一道驚愕的聲音——
“小簡！？”
簡青愣了一下，抬頭看去，一個穿著打扮都很時髦的女孩站在那裡，驚喜地朝著自己走過來：“半年沒見了！怎麼在這裡遇見你了——上次我本來想回港城找你的，但是那時我正在國外……真可惜，你最近過得怎麼樣？”
簡青麵前的這個女生是高中時候他的朋友，聶倩倩。
她物流
年前就出國了，平均每年都回來一次，時常和他小聚。
但自從他結婚之後，不知是為了避嫌還是什麼，聶倩倩很少再和他交流，後來兩人也漸漸地不聯係了。
沒想到再一次見，竟然是在這裡。
“還好。”簡青語氣平淡的回答。
“好就行。”聶倩倩走了過來，看見了簡青身邊坐著的南星，愣了一會兒，才有些小心的詢問，“哎，這位是？”
簡青這才想起南星正坐在自己身邊，微微蹙起眉看向南星，想要開口：“南……”
鑒於之前的情況，他有些擔憂南星會不會直接和聶倩倩說，他是自己的“愛人”。
然而，不用簡青提醒，南星就主動的出聲了：“你好，我是簡青的朋友，很高興認識你。”
簡青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落了回去——
然而，聶倩倩看上去顯然有些不信，眼睛在兩人之間輪了一圈，語氣都有些變了調：“朋友啊，紀南星呢？今天怎麼沒看見他和你一起來？”
提到紀南星，簡青的臉色很明顯的沉了下去，語氣也透著不易察覺的不悅：“他不在。”
然而，聶倩倩還是沒讀出他的不愉快，眉飛色舞道：“我現在都回來港城了，有時間啦！你和紀南星感情那麼好，咱們也好久沒聚了，下次把他叫出來一起吧……”
“紀南星死了。”簡青沒有再等聶倩倩說完，僅存的耐心也在此刻告罄。他站起身，示意南星跟著他離開，“我先和我朋友回去了，歡迎回來，你玩得開心。”
聶倩倩“啊”了一聲，有些摸不著頭腦，南星被簡青丟在身後，隻好對著聶倩倩低聲說了句“抱歉，我們先走了”，然後迅速的跟上簡青，兩人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
幾乎不用處理器分析了，南星都能感覺出，簡青現在的心情似乎很糟糕。
一整天約會帶來的開心和愉悅在此刻都蕩然無存，美好的體驗需要一點一點小心翼翼地積累，可是，毀了它卻很簡單。
南星快走兩步，趕到了簡青身旁，和他並肩而行。
從他的角度看去，簡青的臉籠罩在昏暗的光線中，鎖骨漂亮的線條從解開了一粒扣子的襯衫衣角露了出來，像是夜晚的幽魂，和平靜的夜色融為一體。
他走得很快，卻悄無聲息，臉色算不上好，如果不用數據分析，彆人是無法從那雙晦暗的眼睛裡得出他現在的所思所想的。
南星猶豫了一下，到了最後，還是沒開口和簡青對話。
他知道的，現在的簡青需要一個人安靜一會兒。
於是，南星隻是和簡青一起走到停車場，再沉默的為他打開車門，用手掌墊著可能產生磕碰的車門窗，紳士得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