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未有一個黑夜讓簡青覺得如此漫長。
朦朧的光線之中,無數晦澀的情愫就像是熬過頭的黏糊蜜糖,黏黏乎乎的拖成絲線,勾連在他們之間。
藺塵的姿態像是一種冒犯的進攻,周身浮著令人在不自覺中產生某種不悅和緊張的氣質,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從他親自營造出的牢籠之中閃出去。
然而,藺塵似乎並不想就這樣放過唾手可及的獵物。
他的翅膀在緩緩的收緊,以一種不容推拒的姿態,完完整整的將簡青包裹起來。
就連那根和“魔王”氣質沾不了邊的桃心尾巴,也在一點一點地慢慢纏上簡青的手臂,像是遊動的毒蛇,緩慢而堅決地收緊,獵殺自己的獵物。
簡青感受到了危險,方才瀕臨死亡的痛苦和窒息再一次如潮水般漫上心頭。對生的渴望蓋過了對其他發現的好氣,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喊起他的名字——
“藺塵!”
藺塵似乎察覺了有人在呼喚自己許久不用的名字,抬起頭,看向了簡青,那雙現如今透著淡淡的木然和迷茫的眼睛終於在一次找到了焦點,扣著他腰身的手卻更加緊了一些。
他低下頭,濃密的睫毛半攏著那雙淡漠的眼,溫熱的鼻息撲灑在簡青的麵頰,帶著說不出的癢意。
簡青很清楚地察覺到了他的變化,抿著唇,語氣溫和,像是某種引導:“現在感覺還好嗎?告訴我,你想乾什麼?”
藺塵垂著眸,直視著這個膽大的、竟敢召喚他的人類,那個答案幾乎呼之欲出——
他想吃他。
想品嘗他的血液、啃食他的血肉,把他整個吞吃下去。
他雖不是正統意義上的惡魔,但還是保留了和惡魔完全無異的進食方式。除卻每個月某個特殊的時間段之外,他都在磨牙吮血,像一個真正的惡魔那樣啜飲血肉製成的漿食。
……所以,在見到麵前這個人類的第一眼,他就想要吃他。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嗅到這種純粹的、能夠對他胃口的肉味了。
但是,經過實踐之後,他忽然發覺,還有另外的、他需要花一番心思才能夠得到的東西更美味。不僅僅是給予了他生理上的進食需要,甚至連在這個時期異常躁動的心理都被安撫了。
過了許久,藺塵才垂下眼,睫毛輕顫著,像是一朵振翅高飛的蝴蝶:“想要吃掉你。”他回答的語氣並不是商量,而更近似於一種命令和聲明。
他說完,就要俯下身去,再次像之前嘗鮮過的那樣,攫取麵前這個人的唾液和氣息,然而,他的計劃甚至還沒來得及成型,就被打斷了。
簡青微笑著,眼尾彎起一個微淺的弧度,淡粉色的唇抿起,明明現在是一個受製於人的姿態,然而卻絲毫沒有顯得落入下風。
“你在情熱期嗎?”
他的眼睛很漂亮,眼尾微微翹起,上目線很深,因此,從藺塵俯視的角度來看,就像是一隻狐狸的眼睛,靈動而狡黠,
但卻不失清澈,像一片淙淙流動的小溪。()
簡青的話脫口,便在心中默默倒數著十個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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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塵卻維持著原來的姿勢,就像是一尊亙古長存的雕像——
他猜對了。
他不殺他,不是因為他是他,而是他想要一些,更深層,更能解決自己的焦渴的東西。
然而,麵前的藺塵明顯是一隻沒有任何經驗的魅魔。
他不知道魅魔的捕食方式、也許在成為一隻“魅魔”,被人從人類中驅逐出來之前,他甚至不明白魅魔的概念。
所以,他連接吻都這樣生疏。
不是有關愛的吻,純粹是深層的、被壓抑著的欲.望的釋放,沒有任何柔情,甚至帶著些迷茫。
他不懂得隱藏自己的雙角,不知道如何收起脊背上延申出的翅膀,連接吻的動作都那樣生疏茫然。
所以,簡青歪了歪腦袋,好整以暇地抱著雙臂持續輸出,反客為主一般的姿態。
那雙眼睛微微眯起,笑起來的樣子都含蓄:“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對嗎?你是魅魔,但是卻一點與魅魔有關的常識都沒有。你恨這個種族嗎?或者說,你把你的種族,認作恥辱?”
他大逆不道的話竟然沒有引發藺塵的怒火——事實上,他茫然的眼睛裡甚至找不到焦點,仍然定定地望著簡青,像是這樣,就能從對方的視線中找出答案般。
簡青並不說話,等待著藺塵的回答。
終於,他開口了:“要……怎麼了解?”
他並沒有否認,低下頭的時候,晦暗的光線之中,眼睛顯出奇異的、一閃而過的光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