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和煦地吹拂著荊南大學燕島湖龐栽種的柳枝,細雨綿綿,落在湖麵上,蕩起一圈圈細小的漣漪。
天氣尤寒,這種時節是實驗室裡的學生們的噩夢。
即使氣溫很低,他們還是得泡在做實驗,因為要保持實驗室裡的溫度,他們不能開空調,也沒有彆的什麼保暖設施,因此,很多學生都找了借口在宿舍呆著取暖。
陳帆一大早就被導師兩個電話打醒,腦袋都嗡嗡的,躥到了簡青的宿舍裡來。
對方早就醒了,正站在穿衣鏡前,慢條斯理地打理著今天的穿著。
陳帆搓著手哈氣,一邊感歎:“小簡的宿舍可真乾淨啊,先生真乃神人也。等會兒你還去導師那邊嗎?我都有點臨陣退縮了……嘶,真的好冷啊。”
“去。”簡青言簡意賅地回答,“導師不是還特地給你打電話了嗎?你打算用什麼理由請假?”
已經因為曠工太多次而被導師耳提麵命的陳帆有點不好意思,一邊跟著簡青一起出門,一邊死要麵子地為自己辯解:“我!我才不打算請假呢!導師今天還特地和我說了,咱們這邊要開一個聯合課題,由上次那個你很喜歡的藺教授給我們上課。”
簡青的腳步一頓,複又恢複了原先的樣子,慢慢地向前方走去,語氣帶了點微妙:“喜歡?”
“當然啊。”陳帆搖頭擺尾,“你看看你那樣子,簡直是狂熱粉絲,都不陪我了——小簡你還是我最愛的小甜心嗎?”
簡青:“……”
他醜拒了:“我不想當出賣我的人的小甜心了。”
陳帆嗷嗷叫起來,兩人一路行走,很快就到了實驗教室。
他們今天來得還不算晚,簡青眼尖地發現他們倆的導師正站在門口,那雙充斥著憂愁的眼睛在看見他們的時候終於散去了陰霾。
陳帆一蹦二跳地上去扒著導師的手臂:“導啊,你是在等我嗎?”
“不是。”導師滿臉拒絕,冷漠回應,“我等簡青。”
說完,他就不再理會嗷嗷叫的陳帆,對著簡青說:“等會兒是藺教授給你們演示實驗過程,我們這個課題的資料昨天晚上已經發到你們郵箱了,看過了吧。”
簡青昨天確實收到了郵件,點點頭,就見導師繼續說:“這個實驗……和尋常的數據測量不太一樣,和他們課題組研究的核心內容有一定的關聯,因此,我們都得簽保密協議,你們再進去之前要把身上帶著的所有電子設備都上交,多看多聽,少說話,好嗎?”
簡青抬眸,微微蹙著眉。
保密的東西……可是,這個課題組研究的東西是生物演化過程。
簡青點了點頭,謙遜的垂著眼,專心的看著導師,誠懇地問:“謝謝導,我們還有什麼要注意的嗎?”
導師也蹙起眉,像是在猶豫。過了一會兒,他才像是鬆動了一般,歎了口氣,壓低聲音:“這個實驗……有較大的暴露風險,所以,你等會兒帶著陳帆往後坐一些,如果有突發狀況
,儘量不要被波及。”
雖然陳帆天天搗蛋,但這一屆,導師就招收了他們兩個學生,還是很寶貝著的。
簡青讀出了導師的言外之意,不再提問,點了點頭,朝著教室內走進。
講台上還沒有老師出現,隻有兩個助教在擺弄一些器皿。在最大的那個實驗桌上,有一個黑布蓋著的籠子,從半露出的籠子表麵可以看出,裡麵裝著的都是尾巴染藍的小白鼠。
前排的實驗桌旁已經坐滿了人,簡青觀察了一會兒,帶著好奇得探頭探腦的陳帆坐到了角落中。
實驗台的桌麵上已經擺好了許多解剖用的器具,看樣子是要解剖小白鼠。
陳帆戳了戳簡青的手臂,小聲說:“小簡,你看這個……它好像在發光哎。”
實驗台上的試管架中多了一管淡粉色的溶液,裡麵漂浮著無數閃著光的因子,就像是珍珠磨成的粉背摻進了粉色的溶液中,夢幻極了。
簡青蹙起眉,壓低聲音:“這是……放射性物質嗎?”
陳帆雖然平時有些不靠譜,但在學術這方麵還是很紮實的。聞言,他也湊過去觀察著那管溶液:“看著不像,誰家實驗室會給沒有防護的學生們用放射性物質製成的溶劑啊?不怕出事嗎。你看見那根針關了嗎?我覺得……也許,這管溶劑其實是某種藥水,等會兒需要注射到那些小白鼠身上的。”
簡青直白地詢問:“你在生科院待了這麼多年,你看見過這種類似的試劑或者藥液嗎?”
陳帆一時語塞,不知道怎麼回答。
恰巧,講台上不知什麼時候傳來了助教溫柔甜美的聲音:“各位同學們,大家上午好啊。我們這一節示範課將由藺塵教授來帶領同學們領略我們課題組最新研發成果。我們將用小白鼠作為實驗對照,對比注射試劑的小白鼠和原始狀態下的小白鼠之間產生的進化。”
進化……
簡青敏銳的捕捉到了這兩個字眼,很明顯,這個詞彙對於人類而言是極其富有吸引力的。
現在,人類社會的總體生存水平和文明發展程度已經到達了一個較高的水平,但是,隨著時代發展,越來越多的人類不滿足於他們所擁有的壽命年限。
幾乎所有人都曾經幻想過,作為人類的他們能進化出更加強勁的體魄、更加綿長的壽命,和更加雄壯的能力。
而由藺塵所帶領的課題組,想要研究和解決的,就是這個問題了。
但是——簡青有些不確定,如果麵前這支據說能夠讓生物產生進化的試劑流通到市場上去,會遭到多少人的瘋搶。
人類總是這樣,在每一次資源並不能完全的合理分配時,就會產生壟斷行為。到那時,整個社會就會亂成一鍋粥,原有的階級分化被打破,進化後的人類和原始狀態下的人類將會產生巨大的分歧,也許會重演當年農奴戰爭的慘劇。
簡青的心倏地沉重了下來。
這還隻是初步的設想,如果他想要想得更加過分一些的話——那麼,他會揣測,由一隻與
人類大相徑庭的魅魔製造出的試劑,到底有什麼作用。
如果所謂的進化藥液並不是“進化藥液”呢?
簡青的眼眸暗了暗,前方傳來門被推開的輕響,隨即響起一陣嘈雜的腳步聲。
兩個助教的聲音從擴音器裡低下去,嘰嘰喳喳的循著另一個方向而去:“教授來了,他們都差不多到齊了……嗯,已經和他們介紹了……”
藺塵穿著一身利落的白色實驗服,明顯是消毒過後才進來的。他走到器材準備室那裡,慢條斯理地戴著藍色的□□手套。
他這副樣子沒有了之前的高冷,看上去好接近了許多。藺塵的長相明顯很招人喜歡,兩個助教湊到他身邊,把一整個教室的學生都忘了,專注的和藺塵搭話,輕輕的笑鬨聲不斷。
陳帆正托著腮歎氣:“唉,我們這些人和小白鼠有什麼區彆,藺教授的魅力也太大了,咱們不僅得聽他講課,還得看他撩妹。”
簡青沒聽到這句話,正低著頭,在實驗台下用一支新的小試管將試管中的粉色溶液分出來,用密封蓋仔細的封住口。
他的動作很不顯眼,隻有陳帆發現了:“你在乾什麼呢?”
簡青迅速地將試管放進口袋,兩根手指輕巧地捏著大試管的口沿:“我想看看它怎麼閃光的。”
“……”陳帆也沒想到素來成熟的簡青會說這種話,本想開口說些什麼的,卻又想到他們是苦逼的生科學生,半帶著理解的寬慰道,“唉,人哪有不瘋的。都是做實驗做的!”
很快,帶著護目鏡的藺塵就走到了講台上,他看上去一句話也不想多說,專心地將粉色藥劑注射到背助教從籠子裡抓出來的小白鼠的靜脈中。
他的聲音也和他的長相一樣冷冷的,帶著不近人情的溫度,在這種寒冷的天氣之中顯得更加冰凍二尺:“看好。注射過程共分二次,每一次注射間隔五分鐘,每次注射1ml溶劑。”
很快,被注射了第一次藥劑的小白鼠渾身抽搐起來,口吐白沫,慢慢地不能動彈了。
這明顯是休克的症狀,如果不加救治,小白鼠很快就會死亡。然而,藺塵像是沒看見一般,仍然在調配下一針藥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