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送走摩爾博士之後,簡青的人生輕鬆不少。
他的日子仿佛被按下了快進鍵,春去秋來,外麵的枯枝發了新芽,時間在故事書上泛黃的紙張、琳達眼角爬出的皺紋,和簡青一次次增高的身高記錄中快速溜走。
十七歲的簡青和十三歲的那個少年還是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一般,無論是相貌、氣質還是性格,都如出一轍,等比例長大。
伯爵並沒有虧待簡青的飲食起居,他已經長得比琳達更高。
青年穿著一件淺米色的宮廷襯衫,花紋繁複的領口在他的身上並不顯得臃腫難看,修長的脖頸從衣領中露出來,雪白的皮膚比襯衫領口鑲嵌的紫色寶石更加耀眼。
琳達從外麵走過來,輕輕敲著簡青的門,溫柔的聲音從未改變過:“親愛的小簡少爺,我可以進來嗎?”
“可以。”
簡青已經按照要求穿戴整齊,轉過頭,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窗口。
一條小臂粗的藤蔓迅速地從他的肩上褪下,靈活地從窗口中溜了出去。
一切轉變都在琳達推門進來之前完成,像是已經經曆過無數次相似的場景一樣。
“哦,我的天哪。小簡少爺看上去……真的非常完美。”琳達溫柔的誇讚聲響起,“這件衣服非常適合你,親愛的。”
簡青微笑著,像是有點靦腆:“謝謝。”
琳達說得並不是假話。簡青腰細腿長,身姿挺拔,再加上那張總是神色淡淡的臉,隻是看上一眼,就會讓人產生一種這人馬上就要去走T台的錯覺。
——事實上,不僅僅是這件衣服適合簡青,大多數衣服隻要設計得不是那麼醜絕人寰,在這個行走的衣服架子身上呈現出來的效果絕對不會太差。
今天是伯爵設定的,一月一次的野餐日。
自從幾年之前,雷德和簡青發生齟齬之後,身邊的碧昂斯也像是著了魔一般,在雷德不在的時候作威作福,將雷德所有的朋友、社會關係網都收入囊中,引發了兩人之間有史以來的最大爭吵。
伯爵為此頭疼不已,在一位家庭教師的指導下,他不得不設立了一個這樣的日子,為的就是增進兄弟姐妹之間的感情,用以讓他們日後不至於用異能對轟的時候,心狠手辣地把自己家人轟死了。
簡青作為治愈係異能攜帶者,毫無攻擊性,但伯爵為了避人耳目,不讓自己留下話柄,還是捎帶著簡青一起,美名其曰增進感情。
琳達在他身邊輕輕地說:“大小姐和雷德少爺又吵起來了,他們現在正在爭執誰坐那輛自動駕駛汽車唯一的前座。”
“……”簡青沉默了一下,麵色冷淡,“讓他們爭執吧。”
他說完,回過頭,輕輕的合上門,目光落在窗邊探出來的小小須尖上。
他的唇角不自覺的勾起了一個細微的弧度,笑意清淺,轉瞬即逝。
那是藤蔓先生正在和他說“再見”。
……
在他
離開之後,附在外部牆麵上的藤蔓像是長了眼睛一樣,循著簡青離開的方向,緩慢而無聲地遊動在牆壁之上,向前蛇行著。
從還未觀賞的那些賓客房間的門窗中,簡青和琳達的身影一閃而過。
青年漂亮的臉上掛著專門對親近之人才會呈現出的淡淡微笑,身姿頎長,漂亮得像是一隻精致的手辦。
他和小時候的氣質幾乎如出一轍,雖然沒有冷漠到拒人千裡之外,但至少也是生人勿近,可麵對自己熟悉的人時,他的神色才會放鬆下來,卸下防備,露出最原本的、溫柔和順的麵貌。
藤蔓一直尾隨著簡青,一言不發,就像是過往那些年,他曾經這樣做過無數次一樣。
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視野之後,他再怎樣用心感受都沒辦法再看見之後,藤蔓終於回到了那片原來的窗戶。
他隨意的靜止了時間,直接從這座豪宅之中穿行而過。
那些打扮華貴的名流們端著滿是晶瑩液體的香檳杯,衣香鬢影,顯得這座皇宮一般的彆墅更加富麗堂皇,來到哈蒙伯爵的彆墅的人都是社會上的精英勢力,可藤蔓似乎一點也不在意誰是誰,徑直從賓客、主人與女傭之間穿過。
“你還在這裡嗎?”
一道聲音從遙遠的天穹傳來,帶著熟悉的歎息:“我們需要你,回來吧。”
藤蔓恍若未聞,穿行了一會兒之後,終於回到了簡青的房間,舒舒服服地在屬於自己的飄窗上窩了下來。
遠方的天際很藍,遙遠隱秘的天穹純淨至極,沒有任何雜質,引起人的無限遐思。
可藤蔓不在意,他隻是一株最普通的小藤蔓而已。
“回來吧。”那個聲音不斷地唱著,如古老而繁複的一曲歌謠,“你已經在這裡待了太多時間了……我們需要你,回來吧……回來吧……”
在那道聲音接連不斷的轟炸中,終於,藤蔓像是終於對這道催促厭倦了似的,沉沉開口:“不。”
“在我決定之前,我不會回任何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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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絲毫不知道自己的房間中發生了一場隱秘而古怪的對話的簡青剛剛和兄弟姐妹們到達伯爵指定的野餐地點。
琳達跟著一起來了,但車位少,因此來的傭人不多。簡青幫忙提著大包小包,目光一掃,發現全是碧昂斯帶的拍照道具和萊恩的小熊娃娃,有些厭惡地一扯嘴角,將兩個包裹都扔回車裡。
他對著琳達漂亮的眼睛,輕飄飄地解釋道:“這些是非必要的,我認為。”
“也許。”琳達提著兩個大野餐籃,微笑著往前走,“您這樣他們會生氣嗎?”
“我想會的。”簡青接過一隻籃子,溫和地對琳達說,“但是誰在意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