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1 / 2)

反派竟是我兄弟 餘何歡 20609 字 8個月前

什麼樣的敵人會讓人心生絕望?

玄景真人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他滿身狼狽,氣喘如牛,眼睛卻緊緊盯著麵前的青衫男人。

青衫男子看著自己被撕裂的袖口,覺得甚是有趣,甚至出言讚揚了玄景真人:“不愧被稱為渡劫之下第一人,居然能破了我的防禦,的確有些實力的。要不是你必須死,我甚至有了收你為徒的想法。”

玄景真人聽聞後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眼裡滿是不甘。

所謂絕望,就是自己拚儘全力一擊也隻讓對方衣衫破損,毫無還手之力。

“何必假惺惺說這些,要殺就殺,縱然你想,我也不屑拜你為師。”玄景真人冷嗬一聲,咽下反湧喉間的鮮血,隻見他大喝一聲,帶著必死的決心衝向青衫男子。

哪怕是飛蛾撲火,他也隻會站著死,絕不跪著生!

玄景真人催動所有的靈氣,甚至透支著壽命換來最後一個法術——原本澄澈的天空突然暗沉下來,烏泱泱的黑雲彙聚在上空,隱約還有雷聲轟鳴,銀光若隱若現,而這般大陣式隻為對付一個敵人。

——一個玄景真人必敗的敵人。

“竟然可以引來雷劫,你天賦的確很高,假以時日說不定能超過我。”青衫男子望著劫雲拍案叫絕,語氣裡是藏不住的惋惜。

玄景真人知道普通法術對他來說隻是撓癢癢,所以選擇了拚一把引來雷劫,說不定還能傷到自己。

隻是可惜……

雷劫在玄景真人衝到青衫男子麵前時轟然擊下,恐怖的威壓讓院子變成廢墟,就連掛在門口的牌子也在卷入半空時斷成兩半,又深深落在地上。

“其實我還蠻愛惜人才來著。”青衫男子自言自語,隨往天上丟了個東西——

巨大的陣法驟然展開,變成堅不可摧的護盾將劫雲儘數接下,而玄景真人的攻擊離他隻剩半尺,再也進不了半步。

——他根本不怕雷劫啊。

“噗——”

什麼東西穿透身體的聲音,如此清晰。

玄景真人終於忍不住吐出一口鮮血,他低頭,一隻手從自己身體裡穿透。

下一秒,玄景真人被青衫男子像甩開一個垃圾般甩開,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青衫男子還好奇地看著手上不斷滴落的還帶著溫熱的血,一臉恍然大悟道:“原來天才的血也是紅的。”

“謝謝你告訴我。”

青衫男子負手緩步走到生死不明的玄景真人身旁,他明明笑著,踢向玄景真人的一腳卻狠的不能再狠。

玄景真人悶哼一聲,鮮血浸染了他的衣服,變得斑駁赤目。

“但是我最討厭就是天才了。”

“所以,請你去死吧。”

……

“嘭!”

是身體撞上堅硬物體的劇烈響聲。

“師兄!”黎之山一聲驚呼,飛一樣的跑了過去。

黎之山的聲音拉回了走神都玄清,這時他才發現自己一不小心沒收住力,竟然把顧賈打飛了,慌慌張張的跑過去看望顧賈。

那邊的顧賈躺在被自己撞出廢墟中,嘴角滲出一縷鮮血,雙目緊閉臉色蒼白,看樣子是昏死過去了。

黎之山心中一緊,連忙抓過顧賈的手細細檢查,發現雖然傷的重,但好在沒造成什麼不可挽回的病根。

玄清趕緊拿了丹藥給顧賈喂下,片刻後顧賈呼吸平穩了不少。

“宗主,雖然是師兄主動要求訓練的,但您也不能下手這麼沒輕沒重的啊!”黎之山看到顧賈這幅模樣心疼得不行,甚至一時憤恨出聲指責了玄清,話剛說出口他就後悔了。

就算玄清有錯,也不是他一個小輩可以隨意嗬斥的。

“宗主……我……我不是那個意思……”黎之山欲言又止。

玄清擺擺手,沒有在乎黎之山的冒犯,反而是自己懊惱地錘了錘腦袋,心中莫名的不安感越來越強,他囑咐黎之山照料好顧賈後就匆匆離開了。

還沒走多遠,就看到長老們都不約而同的來找他了,想必都是感受到了什麼。

幾人相互對視一眼,都意識到有什麼不得了的事情發生了。

玄清腦子裡莫名閃過玄景真人的臉,不由擔憂地皺起眉。

師叔……

……

秦陌羽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廢墟是自己熟悉的院子,腳像被灌了鉛,沒走一步都沉重異常,他跌跌撞撞的走向院子,越是靠近院子,呼吸就愈發急促,空氣中彌漫的燒焦味異常刺鼻。

怎麼會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走在已成廢墟的院子裡,隻覺得天旋地轉,張了張嘴,心裡的狂風暴雨到了嘴邊卻隻能發出困獸般悲鳴的嗚咽。

師父你在哪裡?

秦陌羽內心焦急,瘋了一樣的找遍了院子,期盼著老道士突然從哪個角落冒出來,說這一切不過是個玩笑。

但是沒有。

什麼也沒有了。

秦陌羽恍惚間被地上凸起的石頭絆倒,他顧不上指縫裡的汙泥,也顧不上衣服沾了多少臟汙,掙紮著爬起來,但無論他翻找了幾遍院子,帶著哭腔叫了多少聲師父,還是沒有看到那個想看到的人。

直到他從雜亂的泥土痕跡和沒有被燒焦的木梁中看到凝成褐色的血跡,一種可能如同瘋草在心裡紮根發芽,不願相信現實的自欺欺人和有跡可依的真相在腦子裡轟隆隆的炸成一團。

可事實就是事實,無論秦陌羽如何說服自己,也沒辦法控製自己腦子裡跳出的出四個字——師父死了。

而且被人毀屍滅跡,再也找不到一丁點他存在的痕跡。

熟悉的家園變成廢墟,那個說等自己回來的人,也消失在廢墟裡,連最後一麵都見不到。

秦陌羽痛苦地跪倒在廢墟中,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滾落在地,又融入了被火燎燒的土地中,他張著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痛到極致,連淚都是無聲的。

沒有人看到,一抹寒芒在暗處一閃而過,在秦陌羽沉浸在悲傷沒有絲毫防備的時候,蓄謀已久的襲擊者猛地竄出,朝著秦陌羽狠狠刺下。

千鈞一發之刻,秦陌羽靈魂深處的殘魂驟然爆發強烈的光芒,同時脖子上的玉墜也在震動,襲擊者的攻擊被玉墜展開的護盾擋下,與此同時一朵紅蓮業火憑空出現,狠狠打在襲擊者的手上。

眼看寒霜順著手掌不斷往上蔓延,襲擊者一咬牙,用另一隻手握劍從中間把手臂砍斷。他一聲悶哼,手臂斷落,鮮血噴灑而出,有幾滴還濺在秦陌羽臉上。

他知道自己不敵秦陌羽,也不戀戰,直接選擇轉身逃跑。

可沒跑幾步,一道土牆就從腳底竄出封死了他的退路。

他回頭,看見秦陌羽從地上站起來,衣服上滿是泥土和塵埃,數不勝數的紅蓮業火眨眼間包圍了兩人。

“師父在哪裡……”

秦陌羽聲音喑啞,原本琉璃般通透的眼睛變得黑沉,悲傷和憤怒交織讓他失去了理智,臉上凝固的血跡就像心底流出的血淚。

而且隨著他毫無節製的使用紅蓮業火,他臉上妖異的花紋不斷加深、變化,殘魂拚儘全力也隻能讓花紋不再擴散。

意識到自己逃無可逃的襲擊者舉起了劍想自我了解,卻再也沒有機會了。

“告訴我!”

秦陌羽一聲怒喝,無數紅蓮業火如雨點墜落,在地上炸出深深淺淺的冰坑。

最後一絲理智讓秦陌羽沒有殺死襲擊者,但紅蓮業火瞬間凍僵了襲擊者的四肢,皮膚寸寸皸裂的痛麻感充斥全身,刺骨的寒冷讓襲擊者呼吸急促,眼前陣陣發黑。

冷。

太冷了。

襲擊者喉嚨裡發出“呃呃”的痛苦聲音,刺穿靈魂的寒冷讓他連思維都遲緩了。

秦陌羽不知何時走到他麵前,一隻手掐住襲擊者的脖子,指尖都泛起青白,直勾勾的盯著襲擊者。

他的眼神空洞,像失去了光澤的玉石,說話時手都在顫抖,卻還是一字一頓的說:“告訴我,師父在哪裡。”

秦陌羽的聲音變得喑啞沉悶,抓著襲擊者的手指更加用力,指甲刺破襲擊者的皮膚,滲出點點猩紅。

襲擊者像隻瀕死的魚拚命的喘著氣,他想扒開秦陌羽掐著自己的手,四肢卻紋絲不動,長時間的缺氧讓他瞳孔失焦,終於扛不住折磨掙紮著吐出兩個字:“死……了……”

短短兩個字,秦陌羽卻像被瞬間抽去了全身的力氣,鬆開了手,襲擊者悶哼一聲跌在地上。

最後的希望也破滅,秦陌羽終於絕望了,他瘋狂的往襲擊者身上使用紅蓮業火,直到力竭再也沒法使用紅蓮業火才無力地跌坐在地。

大規模的紅蓮業火讓四周的一切都蒙上白色,仿佛剛剛在陽光明媚的午後下了場大雪。

秦陌羽就這樣呆呆地坐在白雪皚皚的廢墟中,低垂著頭顱,像被人奪去了魂魄,隻剩一副軀殼。

沈夜白趕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幾近絕望的秦陌羽。

“陌羽!”

沈夜白看到化為廢墟的院子同樣是難以置信,但瞬間想明白這裡發生了什麼。

一直生活的地方被人毀去,親如父子的師父生死不明,這些打擊太過突然,秦陌羽又怎麼承受的住?

沈夜白一把丟下為秦陌羽買的東西,看著這樣的秦陌羽心痛無比,他單膝下跪,雙手顫抖著將秦陌羽抱在懷裡。

“對不起,我來晚了。”

此時的沈夜白無比痛恨自己為什麼要離開,讓秦陌羽一個人麵對這樣慘痛的現實。

秦陌羽對沈夜白的話置若罔聞,他依然呆呆的看著地麵,像失去了魂魄的人偶,對外界沒有絲毫反應。

沈夜白看到秦陌羽變成這樣心裡很是難受,卻又不知道該從何勸慰,隻能緊緊抱著秦陌羽,試圖喚醒秦陌羽。

“陌陌,你看看我,看看我啊。要是心裡難受就哭出來,不要憋在心裡,這樣隻會更難受的。”沈夜白苦苦哀求,生怕秦陌羽一個想不開就做傻事。

秦陌羽沒有任何回應,任由沈夜白抱著自己。

他們就這樣在白雪皚皚照中緊緊,明明身體近在咫尺,又好像遠在天涯。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沈夜白跪下的膝蓋發麻,秦陌羽才僵硬地伸出手,輕輕回抱住沈夜白,手指緊緊扯著沈夜白的衣服,仿佛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陌羽!”沈夜白心頭一緊。

“夜白……”

秦陌羽的聲音帶著哭腔,沈夜白聽得心都快碎了。

秦陌羽閉上眼睛,和師父相處的日日夜夜在腦海中不斷閃回,終於崩潰的將頭埋進沈夜白肩膀,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沈夜白死死抱著秦陌羽,秦陌羽每一聲哭喊都像紮在他心上的刀子,讓人撕心裂肺的疼,但他不能替代秦陌羽承受痛苦,隻能輕輕拍著秦陌羽後背,給予微不足道的安慰。

秦陌羽哭了很久,哭得眼睛通紅,脫力地靠在沈夜白身上,哭到最後甚至因為悲傷過度昏死過去。

“陌羽?”沈夜白輕輕喚了聲,秦陌羽依然沒有回應。

沈夜白動了動因為太久沒動而麻了的雙腿,換了個姿勢將秦陌羽小心翼翼的抱在懷裡。

為了不讓秦陌羽傷心過度傷了身體,沈夜白想儘辦法給他喂了點丹藥,還幫他疏通了體內因為心緒紊亂而混亂的靈氣,但治標不治本,沈夜白再怎麼努力也隻是讓秦陌羽從昏死進入深度睡眠。

即使在夢中,秦陌羽也緊緊皺著眉,長長的睫毛不安地顫動著,他的手緊攥,浸染在悲傷裡無法自拔。

日頭漸晚,黃昏帶走了世間最後的餘溫,待到夜幕降臨,天上隻剩清冷的星星稀疏的掛著。

沈夜白整理出一片還算乾淨的地方,脫了外衣鋪在地上,把秦陌羽小心翼翼的放在上麵,夜深露寒,沈夜白讓秦陌羽睡的更舒服點。

沈夜白就這樣在廢墟中燒起一團火,與冰雪為伴。

他看著小小的火堆,還有依舊閉目的秦陌羽,決定去上山路上再撿點樹枝。

但沈夜白剛走秦陌羽就睜開了眼睛,等沈夜白回來就看見他雙手抱膝坐在火堆旁,目不轉睛的盯著火堆。

“陌羽……”沈夜白抱著樹枝欲言又止。

秦陌羽忽然將半張臉埋進腿裡,隻露出一雙眼睛,他聲音悶悶地開口:“夜白,我有點冷。”

沈夜白連忙將樹枝投入橘黃色火焰中,劈裡啪啦的火苗聲打破了山中夜晚的寧靜,卻無法填滿心底的空寂。

“還是好冷……”秦陌羽抱緊了雙膝,聲音愈發沉悶。

自從這輩子有了紅蓮業火後秦陌羽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寒冷了,但現在他卻覺得冷。

——那從心裡某個漏空的地方鑽入的寒風吹入四肢百骸,冷的他牙齒打顫,任由火堆再怎麼燃燒都是枉然。

沈夜白沒有多說什麼,隻是默默拿出一件黑袍披在秦陌羽身上,同時坐在秦陌羽旁邊,身體緊緊貼著秦陌羽,低聲道:“那我離你近一點,這樣暖和。”

秦陌羽勉強地扯了扯嘴角,他想笑著說自己沒事,卻隻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最後他放棄了,隻是輕聲說道:“謝謝你,夜白。”

如果沒有沈夜白一直陪著自己,連秦陌羽都不確定自己會不會因為這次打擊一蹶不振,或瘋或絕望。

沈夜白搖搖頭,輕輕握住秦陌羽冷冰的手,不帶絲毫旖旎,隻是單純想將自己的溫度傳給秦陌羽。

也許是夜晚隻有火焰跳動的聲音惹人寂寞,讓人有了傾訴的欲望,秦陌羽將頭靠在沈夜白肩上,忽然問道:“夜白你知道師父有多奇怪嗎?”

沈夜白知道秦陌羽不是真的想問自己,也不是真的要他回答,所以他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充當聆聽者的角色。

果然,秦陌羽自言自語的開始說話了。

“他真的很奇怪……說個脾氣暴躁的怪老頭……明明修為不高,卻知道很多事情,總能拿出很多寶貝。就因為這些我還懷疑過他是不是什麼隱藏身份的大能,但他給我做飯時熟練的樣子又讓我打消了猜想。畢竟哪個大能就因為我說想吃,就下山找廚子學了三個月廚藝,還說什麼是看不下去我眼巴巴盼著下山的可憐模樣——”

“他總是穿著一身破道袍,我問他明明有更好的衣服乾嘛不穿,他說這件衣服有特殊意義。後來我才知道那是撿到我那天穿的衣服,小時候的我看不到這件衣服就哭,不知不覺我長得比他還高了,他卻習慣穿那件衣服了。”

“以前他最怕我哭了,每次惹他生氣我隻要嘟起嘴,他就什麼氣都沒有了,生怕我哭——即使他知道那是我在裝哭。”

“他說我小時候哭都是光打雷不下雨,但就那雷聲就夠他受的了,他希望我永遠是笑著的,快樂的……”

“那個葡萄藤架是我和師父一起架起來的。因為我喜歡吃葡萄,他就種了,結果葡萄沒結幾次,葡萄藤架子下成了他藏東西的地方。每次我讓他戒酒,他嘴上說好好好,轉眼就把酒藏下麵,還故意在上麵放個搖椅,每天躺在上麵生怕我找到。”

“他雕工不行,因為總是沒耐心去做那些細致活,生辰那天送我的玉佩已經是他偷偷練習好久後最成功的一個了,刻的又醜又好笑……我為什麼知道呢……因為我那天在後山看到了他丟在河裡的廢料,這個傻師父還以為河水會帶走它們,結果沒想到因為太多了反而把河堵住了。”

“明明我們什麼都知道,卻都心照不宣的裝得不知道。”

“他以前什麼都不會,但我越長大,他又好像什麼都會了。”秦陌羽抬眸,他臉上帶笑,眼中卻蒙上一層水霧。

“我好想他啊。”秦陌羽聲音越來越低,輕得像夢中的囈語,又好像從遠方飄來,飄著飄著就吹散在一陣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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