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個晚上的搶救,吳燦榮終於脫離了危險,轉到了普通病房去。
話說來醫院的時候,老人家還穿著上台表演用的大褂,陸熙年便幫外公更換了病服。
剛脫下外公的大褂,陸熙年就想起來:他對這件大褂有印象,外公上春晚的時候穿過一次,那會兒外公才五十出頭。現在,外公的頭發花白,瘦弱的身體根本撐不起這件大褂,他看了不禁眼中一酸。
吳燦榮也發現這大褂不合身,道:“我是穿不上這大褂了。你把領口改一改,送給小胡他們穿吧,不能浪費了這麼好的料子。”
陸熙年歎了一口氣,外公躺在床上想的也都是徒弟,於是道:“外公,你先養好自己的身體再說。胡師哥他們還年輕,將來要想在相聲圈中立足,還要靠你給他們罩著。”
吳燦榮搖了搖頭,隻有麵對外孫的時候,他才能說說心底話——
“我心裡很明白,自己的徒弟都是不錯的料子。小胡的貫口好,小陳是抖包袱好,小黎唱太平歌詞是一把好手。”
“但現在的相聲大局麵不行了,好好的說學逗唱,底下的觀眾們都不買賬,隻愛聽什麼網絡口水歌。”
“小胡他們幾個拜我為師,跟了我風風雨雨十幾年學藝,我這把老骨頭卻沒能捧起他們來,真是妄為人師。”
說到這裡,吳燦榮心酸不已。他有些絕望道:“我知道,傳統戲曲這一行是沒有出路的。豫劇越劇現在都進了非遺館,將來都沒人唱了。你選擇跨行當個主持人,我也能理解,隻是老祖宗的活兒沒了繼承人!”
陸熙年不禁安慰道:“外公,也不是所有觀眾都把相聲掃進了曆史的垃圾堆。您看,今晚的觀眾都是衝著聽您的相聲來的,說明相聲還有一定的市場。”
“但我已經老了,都半截入土的人了,還能在台上翻出個天來?”說到這裡,老人家忽然想到了台上的林家母子兩,他們可真正是把地獄般的場麵翻了過來。
當時場子熱了,響了,大家都在鼓掌稱好。
他仿佛看到眼前閃過了一絲希望,雖然這一絲希望也很渺茫,可他必須試試看。
於是拉過了外孫的手,殷殷切切囑咐道:“林家母子對我有恩,好孩子,你不是在媒體界有很多人脈嗎?幫外公拉他們一把,讓他們也上大熒幕去說相聲!”
“好。”陸熙年答應了下來。
他昨晚看了現場的錄像,也有這個心思拉林橋一把。
離開了外公的病房,陸熙年去了隔壁的休息室。他亦是一晚沒睡。差一點點,外公和他的徒弟們都要跌進萬劫不複的深淵。
他點了一支煙,沉默思忖了一會兒,仔細回憶了下北展當時的狀況,覺得有些不對勁。
明明宣傳說的是相聲劇,為何會被觀眾誤解成相聲?難道是宣傳口出了問題,還是說……有人故意不讓外公辦好相聲劇?
想到這裡,他打開了幾個售賣票務的網站,掃了幾眼,就發現了兩個重大問題:
宣傳海報上用的是外公穿大褂的照片當做噱頭。那還是外公上春晚的裝扮。
②宣傳語是:闊彆春晚二十年,著名相聲表演藝術家吳燦榮重返舞台。
海報做成了這樣,難怪會被誤解成說相聲。
陸熙年的臉上不自覺浮現出幾絲冷笑,他大概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先撥通了一個電話,吩咐道:“替我仔細查一查:北展票務的銷售去向。尤其是前排的觀眾。”
他再打了一個電話,給外公的大徒弟胡宇航:“航哥,幫我問一件事:是誰負責做的宣傳海報。”
胡宇航聽不明白他的意思,“陸師弟,是宣傳海報出了什麼問題嗎?”
“我看不光是海報出了問題。”陸熙年十分冷靜道:“是有人在胳膊肘往外麵使。”
外公這次跌了這麼大的跟頭,辛苦半年的心血化為灰燼不說,老人家的命都差點丟在了舞台上……
他豈能輕輕放過那些罪魁禍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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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
從北展回來後,林橋便癱瘓在床上,連續睡了一天一夜。
她真的太累了,救場真的是跑馬拉鬆一樣的體力活,站兩個小時,動兩個小時的腦子,還有嗓子……下來都說不出話來了。
等到醒來以後,林國棟知道女兒爬不起來,便遞給她一塊麵包和一瓶牛奶,林橋補充了點營養,繼續和被子相親相愛。
隻聽爸爸道:“北展那天晚上的事情傳了出去。都上了微博的熱搜頭條……”
林橋倒是滿不在乎道:“爸,微博的頭條一天能更換20多個,一年就是有6000多個頭條,上個頭條也沒什麼的,大家很快就會忘記這一次演出事故。”
她不會把這種刷熱度的微博指數,當做真實的商業含量來看待。這就是娛樂圈和文藝圈的區彆,他們學藝的人,更在乎的是自己的含金量,而不是緋聞抄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