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陸熙年十分謙虛道：“我平常下班以後，就上網看那些劇本。有喜歡的故事就投資，不喜歡的就跳過。沒想到看中的IP最後都火了一把，也是挺幸運的機緣。”
“因為你的眼光好，知道觀眾們愛看什麼。”林橋指了指腦子：書中自有黃金屋。
“陸先生不光是選擇IP的眼光好，選擇房地產也很有一套。他在杭州投資了五處房產樓盤，今年都漲價了1000萬左右。”程黎說話間，滿滿都是對他的讚賞。
她的明星客戶非常多，大多數明星根本都不懂投資，還有的明星胡亂開店，把資產敗落得一塌糊塗。隻有陸熙年不一樣，他不怎麼關心投資方麵的具體金額，可一旦他決定出手拿下某個項目，總能成功盈利。
五年來，陸熙年沒有一次失敗。眼光比他們這些專業精算師還準確，這就是所謂的天賦型投資師。彆人怎麼學都學不來。
“杭州是個吸引年輕人的城市，人才活力就是房價的源泉。”陸熙年不緊不慢道。他本職是個主持人，對於市場經濟規律也很有研究，什麼方麵的書都愛讀一些。
“師兄你太牛了!”
林橋再次誇讚道。投資天才加上收購小能手，她忽然對未婚夫充滿了崇敬之心。陸老師的稱呼名副其實啊!
最後程黎介紹到了他的非固定資產一項上：陸熙年投資的股票和一些公司股份。
尤其是一個叫“嘉禾愛視”的視頻網站，陸熙年投資了將近1.2個億。而嘉禾愛視是目前網上最紅的視頻網站，僅次於星光愛播之下，據說市場價值200億。
“……”
看到這個投資項目的時候，林橋和林國棟都怔了怔，互相看了對方一眼。這個視頻公司，勾起了他們某些不好的回憶。
林橋收起了剛才的笑容，她有一種莫名心悸的感覺，立即問道：“嘉禾愛視是個視頻網站，但據我所知，光做視頻這個行當的話，沒有哪個網站能市價200億……這個嘉禾愛視公司還在做什麼行業？！”
程黎吃了一驚，她以為林橋隻是個說相聲的小演員，靠著傍大款才有了站在陸熙年身邊的資格。可萬萬沒想到：一個相聲演員也懂經濟問題，還會反過來提問她？
反應過來以後，程黎立即掛上職業微笑，介紹道：“林小姐，嘉禾愛視也做電視、手機、網約車軟件、網購等業務。”
林國棟問道：“做車輛製造業嗎？”
“也做，他們正在搞一個叫嘉禾車行的品牌。致力於打造新能源車和全智能化的數字汽車，項目已經在美國啟動。”
林國棟淡淡道：“一個靠視頻起家的公司，卻什麼行業都涉及。電視製造也就罷了，這項技術國內已經很成熟。但手機是要靠國際上最先進的技術去打磨的高精度產品。稍微次一點的製作技術就得被淘汰。他們怎麼連這個行業都做？還有新能源車和數字汽車，我國這個技術還沒成熟吧？！”
“……”三個大人都怔住了。
尤其是程黎，這娃娃的經商頭腦這麼清晰？她真沒見過這樣的神童！
倒是林國棟看程黎被嚇住了，立即解釋道：“我媽告訴我的，媽，你跟她說說看。”
林橋知道爸爸什麼意思，於是道：“據我所知：汽車還有手機，都是高智能化的產業鏈才能帶得動的高端商品。這家嘉禾愛視隻是個視頻公司，自己在行業內還沒做到第一，就去鋪大餅，搞這麼多的項目去集資，我覺得嘉禾的做法不太靠譜。”
程黎立即解釋道:“嘉禾愛視涉及的都是最前進的投資行業，他們家的財務運作情況良好，都是顯而易見的良性資產。”
“他家是不是宣稱要打造一個嘉禾愛視的生態圈，讓電子產品一體化？”林橋反問道。她越來越聞到那股圈錢的味道了。這不就是她那個世界中的“集資”套路嘛!
“是的。”程黎介紹道：“嘉禾愛視公司希望五年內，打造一個從電視到手機，從手機再到家用轎車一體化的智能產業鏈。也就是說，用嘉禾的電視看嘉禾愛視的視頻，買嘉禾愛視的手機用嘉禾愛視的轎車……”
“董事長是不是每年都會召集投資者開會，然後宣布下一年度還有什麼新的項目，再讓他們投資一輪？”林橋扶額問道。
程黎點了點頭：“嘉禾的董事長是每年都會跟投資者們發布一份投資報告，展望嘉禾愛視生態鏈的光明前景。”
頓了頓，她提醒道：“今年的投資報告大會馬上要開始了，再過三天，在上海嘉禾愛視總部進行明年的投資展望。陸先生，您的1.2億投資額還在他們的賬戶上……”
“……”陸熙年看了她一眼，直言道：“橋橋，你想說什麼就說出來。”
林橋沉默良久，才道：“程小姐，謝謝你的告知，但我覺得嘉禾愛視是個風險很高的項目。我和……陸老師還是要再商量商量。”
“可他們家都是良性資產……”
林橋嚴肅了起來：“良性資產是好好做自己的行業，最起碼要做到行業內第一，占領一定的市場份額再去進軍其他行業。而不是腳步沒站穩，就把手伸到彆的地盤去!”
頓了頓，她打了個比方：“天藝劇場的演員還沒說好相聲演好曲藝，就去發展愛豆選秀事業，搞起了直播帶貨的那一套，你覺得這種行為模式能成功嗎？”
“……”程黎頓時說不出來了，她發現相聲演員的嘴，大概真的是很厲害。
林橋感覺把話說的太過頭了，又連忙道歉道：“程小姐，你是投資行業的專家，我隻是個門外漢而已，按照道理說，我不該對你的意見指手畫腳。但我真的覺得，嘉禾愛視不適合投資，我保留我的個人意見。”
“沒關係，林小姐您很有自己的想法，這是好事，投資本身就是一門流動性的學問。市場也是每時每刻都在變化。”
程黎都沒想過“鋪大餅”這個問題。林橋的新奇比喻也給了她很大的啟發。看樣子，她要重新評估嘉禾愛視的投資風險。
“程姐，”陸熙年道：“你先回去等消息，關於投資嘉禾愛視這碼事，我跟我的未婚妻商量以後再決定。”
“好。”程黎看了林橋一眼，原來，她就是陸熙年的未婚妻，怎麼還叫“陸老師”呢？
不一會兒，陸熙年送程黎出門的時候，程黎才笑了笑，坦白道：“其實我過來的時候，還受了你姐姐的囑咐。陳小姐對林橋小姐的為人不太了解，讓我幫忙看看林小姐怎麼樣……我倒是挺意外的，看樣子我以後不能小看了相聲領域的人才。”
“我姐她太多心了，”陸熙年篤定道：“橋橋隻有我這個親人，她百分百都是為我著想。”
程黎誇讚道：“林小姐的人品很不錯，直言敢言，腦子裡有自己的信念，不會阿諛奉承，她一定會是個很好的賢內助。”
她給許多豪門太太做過資產介紹。什麼樣的女人一門心思隻想著撈錢，真的是太明顯不過。她們並不在乎丈夫在哪些行業裡投資了多少，隻關心這些項目能不能變成現金取出來，劃分到自己的賬戶上。
但林橋不一樣，她非常關心陸熙年在哪些領域有哪些項目，倒是不關心這些項目一共價值多少個億。這就是好好過日子的主婦和撈金女的態度區彆，她想和陸熙年長遠走下去，才會陪他一起出謀劃策。
程黎遞給他一個欣賞的眼神：“陸先生，你的眼光向來很好。我們中國辦事處的頭頭都說，乾脆把你從星光集團挖掘過來，擔任我們公司的下一任理財執行官算了。我想，你選擇未婚妻也是一樣的好眼光。”
陸熙年真心一笑，橋橋是一個他越去了解，就越愛她的心肝寶貝。卻是叮囑道：“嘉禾愛視的投資事項先放一放。”
“好，那麼三天後的投資者見麵會，我也不代表你參加了。”程黎心領神會。
回到家裡，陸熙年才問了問她的想法。橋橋很少發表啥資產方麵的意見，但關於嘉禾視頻公司，她似乎有什麼難隱之言。
林橋也不吝嗇，把自己知道的故事都說了出來，因為——
她永遠都忘不了爺爺是怎麼去世的。
“在我們的世界裡，也有跟這個嘉禾愛視差不多的視頻公司，我們叫它A公司吧。”
“A公司剛開始做視頻軟件起家，後來店鋪做得很大，跟嘉禾愛視一樣什麼行業都涉及。包括手機，電視，汽車等高端行業。”
“A視頻網站剛發展起來的時候，我爺爺當時是國內相聲圈的領軍人物，我爸爸也成了天津相聲界的大腕。那是我們家相聲茶樓生意最火爆的幾年。700人的座兒每次都坐的滿滿當當，因此積累了不少家產。”
“後來，A公司的某個張姓經理找到了我家來，他說要給我爺爺開個相聲曲藝專欄，放在A公司的視頻網站上招攬觀眾。”
“我爺爺想著，可以讓全國人民聽他的相聲，他當然很樂意。於是我爺爺在60多歲的高齡上，拍攝了七八十部相聲視頻。我爸當時是他的捧哏。後來這個父子相聲係列成績很不錯，視頻點擊率破億。全國各地的相聲愛好者都跑來我家聽相聲，我家一年營業額賺了將近2000萬。”
“後來，這名張經理又找到了我家來，原來他聽說我家賺了一大筆錢，就攛掇我爺爺投資A公司的資產。說他們家的產品可以厲害啦，什麼生態圈影視圈，什麼電子產品一條龍。我爺爺想著，林家是欠了這張經理一個人情，就把賺的錢全部投了進去。”
“後來，這家公司每年都召集我爺爺去開會，今年做手機啦，明年做房地產啦，後年做智能轎車啦……他們總是跟投資者說，我們的產品有多麼多麼好，我們的股票多麼多麼高。我爺爺他哪裡抵禦得了這些糖衣炮彈？!於是不斷往A公司投資。”
“你猜怎麼著？五年以後，那A公司畫的大餅一個沒實現，董事長先跑路去澳大利亞。還順便卷走了所有投資者的錢，其中包括了一大摞明星和文化圈名人。”
“我爺爺前前後後投的4000多萬都血本無歸，恰逢那時候相聲市場不好，爺爺想收回本金來支持茶樓都周轉不開。再去聯絡那張經理，人家說，錢都被董事長卷跑啦。誰叫你老糊塗投了人家？！再一問，這個張經理也移民去了美國……”
“那時候我爺爺才知道，A公司的股票已經被強行下市了。”
“在A公司股票退市當天，最終股價收報隻有兩毛錢，也就是說：A公司的總市值不到8億。要知道這家公司最高峰時期的總市值是2000億。在短短的五年時間內，他們家市值蒸發了99.8%。這就是所謂的集資陷阱，騙了幾十萬股民和投資者血本無歸。”
“一個資產隻值200多億的視頻公司，硬是靠吹，集資了2000多億，這就是畫大餅給投資者看，卻讓大家拿出真金白銀去支撐大餅。卻餓死了所有的投資者。”
“我爺爺最後知道資產追不回來，一怒之下，腦溢血……老人家再也沒有醒來。”
“從那之後，我家茶樓也不行了。”
“……”
最後她說不下去了。一輩子天真無邪的爺爺，人稱老頑童的爺爺，國內唱京劇老生和說相聲最好的一代老藝術家，卻倒在十年前的那場集資陷阱上，含恨而終。
臨走的時候，老人家拉著她的手說了一句話：這世道的人心險惡，孫女啊，你以後自己好好保重。
說完，她躺在陸熙年的懷中，歎息道：“剛才我跟程小姐說話的語氣重了點，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聽到這種集資方式，就想到了爺爺去世的前因後果。師兄，你還是好好考慮吧。我覺得一個視頻公司年年讓投資者去投資虛無的項目，並不是一件好事。”
“我知道了。”陸熙年吻了吻她的臉頰。
要不是這次請程黎來，他都不知道她的人生際遇原來這麼波折。
難怪橋橋說：她從前和爸爸支撐茶樓很辛苦。原來她爺爺賠光了一輩子的本錢，這才導致林家茶樓的資金流轉非常艱難。
況且，這件事發生在她19歲的時候，家中賠了4000萬，爺爺因此病逝，她的心情肯定跌落到了穀底。
可她依舊堅持跟爸爸上台演出當捧哏，小小的姑娘挑起萬鈞重擔，支撐起風雨飄搖的祖業，這就是他的橋橋，她如今的堅韌和強大，就是這樣一步步打磨過來的。
陸熙年實在是心疼不已，這樣的橋橋，他怎麼可能不愛她呢？隻有她才值得他愛到骨子裡，刻入到魂魄裡，不可分離。
“橋橋，以後我投資方麵的事，全都跟你商量再決定。”陸熙年道。他要給橋橋足夠的安全感，讓她不用再經曆那種天天提心吊膽，擔憂茶樓倒閉的日子。
還有，他明年將會減少一部分的主持節目，多空餘點時間回歸家庭生活，再把精力全部放在天藝劇場和她的身上。
因為她才是他想要把握住的未來，而她的信念全部在天藝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