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049】(1 / 2)

【049】

青木夏樹每天都會坐廣津柳浪的車,去接送中島敦和泉鏡花上下學。

反正她又不用上班,閒得很,權當散步了。

泉鏡花還是那副不太愛搭理人的小冰塊模樣,但是她似乎更親近中島敦了,隻要在中島敦身邊,便不再像鋒芒畢露、哪怕靠近也會被刺傷的鋒刃。

匕首找到了能收容自己的鞘——大概是這樣的意思。

倒是中島敦,每天都會老老實實跟青木夏樹彙報二人在學校裡發生的事情,連撒謊都不會,不分好壞,相當誠實地一一攤開。

包括泉鏡花險些廢掉試圖和她搭訕的男學生,也包括他開學第一天因為不適應身邊人的熱情,嚇得跑出教室躲起來的大新聞。

中島敦窘迫地捂著臉,恨不得把自己塞進沙發下麵的陰暗角落,神色難掩猶豫與低落。

“抱、抱歉,夏樹小小姐……也許……但像我這種沒用的廢物……果然是沒辦法和大家一樣吧?”

他習慣了生活在孤兒院的籠子裡,而泉鏡花早就把暗.殺.者的教育刻進了本能。

他們即便坐在教室裡,被身為普通人的同學圍繞,也依舊格格不入,融不進黑暗之外的光影。

就像把肉食者的幼崽放入羊群,二者的區彆是發自更深處本質的。

泉鏡花一直看著中島敦。

她沒有說話,隻是安靜地坐在少年旁邊,手指輕輕捏住中島敦白色的襯衫衣角。

青木夏樹想了想,撐著臉問小白貓:“討厭嗎?敦君對校園生活。”

“不是那樣子的!我隻是,隻是,”中島敦低下頭,最後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不是那樣的。”

他很小聲、很小聲地重複。

青木夏樹懂了。

“如果不討厭的話,那還是拜托敦君和鏡花再堅持一下吧。至少要把這個學期念完?”

她一本正經地拋出了超現實的理由。

“——畢竟,這個學期的學費已經付了,好像半途退學,也是不能退款的。”

青木夏樹翻出錄取通知書,把上麵的學費數字念了一下。

中島敦瞬間肅然起敬,堅定了拚死也要念完這個學期的信念!

話雖如此,青木夏樹仍然隱約察覺到,少年那雙絢麗的金色眼睛裡,有什麼不安的陰影在浮動。

她以為這隻是中島敦融進潛意識裡的自卑和膽怯,於是並沒有太在意。

殊不知,這竟是炸(弓單)引(火暴)前的最後征兆。

中島敦和泉鏡花,最終也沒能把這個學期念完——

因為,他們殺了人。

在學校。

………………

…………

……

導火索是一份小小的曲奇餅乾。

老實說,中島敦與泉鏡花的校園生活,從一開始,就跟“普通”二字沒有什麼關係。

二人相貌出眾,一轉校便很自然地引起周圍人的主意,又加上兩個人跟其他學生比起來,行為舉止比較古怪,更是很難泯然眾人。

好在人的三觀總是跟著五官跑,在人均顏狗的社會裡,倒也不至於被孤.立.霸.淩之類的。

隻是二人的異性緣好的同時,同性緣實在不怎麼樣。

尤其是中島敦。

這個年紀的男孩子普遍具有慕強心理,講究所謂的“陽剛之氣”,又是異性意識萌芽的階段,喜歡在女孩子麵前爭強好勝。

而中島敦,五官身材偏清秀文弱那一類,性格靦腆害羞,說話輕言細語,又很容易道歉和臉紅,簡直完美符合這個年齡對“娘娘腔”的定義。

可偏偏這個“娘娘腔”在女孩中擁有很高的人氣。

需要搬東西或者求助的時候,中島敦往往是女孩子的優先選項,作為回禮,家政課的產物也會有很多堆在他的抽屜裡。

那份小小的曲奇餅乾,隻是點燃了積怨已久的嫉妒。

一小夥男學生,趁看起來氣勢比較嚇人的泉鏡花被老師叫走的時候,把中島敦叫去無人的走廊,試圖教教他為人之道。

其實這所學校校風還比較嚴謹,管束也嚴,以這些男孩的膽子,撐破天,最多也隻敢口頭威脅加一點推推搡搡,乾不出再破格的舉動。

然而,中島敦並不是那種能冷靜應對強勢指責的類型。

被孤兒院院長用籠子和鞭子馴養出來的少年,在麵對這種陣仗的時候,下意識選擇了道歉。

人的惡意如同火焰,是能夠被添柴膨脹的。

原本隻是想警告討厭的“娘娘腔”,可在中島敦完全無條件、無底線的退讓下,原本像星火一樣微弱的惡意,一點點擴大。

“啊,這種懦弱的沒骨頭的家夥,不就是生來該被欺負的嗎?反正他也沒膽子告訴老師和其他人。”

懷著這樣的念頭,惡意在蔓延,逐漸變成了單純的好奇與宣泄。

好奇麵前這個人還能退讓到哪一步,宣泄生活裡累積地所有不滿,不論是否與中島敦有關。

道歉,自我檢討,下跪,從簡單的推搡到飽含惡意的行動——

在最後,不知道是衝昏頭腦的故意為之,還是無心之過,中島敦被推下了樓梯。

人類對於失重感有種天然的恐懼。

心臟在失控跳動,聽不見任何聲音,眼前的一切開始混沌模糊,隻剩下被光影勾勒出的人形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