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她還有些不敢相信,她真的要離開這裡回北京了。
算算時間,比上輩子還提前了大半年呢。
在女知青裡麵,佟珍珠的東西不算多,她簡單收拾了一下,其實也就幾件衣服和床單被褥,一個舊皮箱,一個編織袋就能全部裝下了。
佟珍珠再次數了一下手頭的錢,這兩個月她沒給姥爺寄錢,再加上賣菌子和藥材的錢,倒也攢下了兩百多塊。
這點錢雖不算多,但不僅路費不用愁了,回到北京後,幾個月的生活費也有了。
從五分場返回北京,這一路上得倒好幾次車呢,運氣好一個星期能到家,運氣不好,就得十來天了。
這一路上車費住宿費還有吃飯的錢,加起來可不少呢。
她剛把錢用手絹包好,放回了上了鎖的箱子裡,在院子裡乘涼的白素雲進來了,衝她擠眉弄眼的說道,“佟珍珠,高嶺之花來找你了!”
他倆因為是假裝處對象,不像人家那真搞對象的,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粘在一塊,許運昌從來沒有在下工時間找過她。
她當然也沒有這麼做過。
不過佟珍珠正納悶呢,整理了一下頭發就出去了,一見麵就問,“許運昌,你今天請假了,去哪兒了?”
“去了一趟景洪。”
不知為何,佟珍珠突然有了一些預感,果不其然,許運昌將手裡的一個紙袋遞給她,“景洪那邊的三七價格更高,我去賣三七了,順便去了趟商場,給你買了一條裙子。”
佟珍珠不看也不接,低聲說,“許運昌,你彆過分啊,咱倆是假裝處對象,不是真的,這裙子我不能收!”
許運昌冷著臉,“我就看不慣有些人,成天的臭顯擺,這裙子你穿上,保準比那劉愛玲好看一千倍!”
佟珍珠忍不住笑了,“你可真行,何必跟那種人置氣呢?”
許運昌很想說不是置氣,她那麼漂亮,卻成天穿著破衣爛衫,他早就想給她買兩件新衣服了,但一直沒找到合適的借口。
天上的星星閃爍,月亮躲到了雲層裡,黑夜很好的隱藏了他臉上複雜的表情。
沉默了數十秒,他噗嗤笑了,“佟珍珠,你說的沒錯,我就是看他不順眼,我就是置氣,這是男人之間的麵子,你不會不懂吧?”
說完,把衣服硬塞給她,大步流星的就走了。
這人怎麼老這樣啊。
佟珍珠第一次大聲喊了他,“許運昌,你給我站住!”
許運昌其實也沒走多遠,立馬站住了。
佟珍珠跑過去,,“你這人怎麼這麼犟啊,趙建林和劉愛玲那倆人,我都不愛搭理的,不說這些了,我還有重要的事兒沒說呢。”
許運昌問,”什麼事兒?“
“北京中醫學院舉辦的護士培訓班,五分場就一個指標,場裡給了我。”
許運昌就像聽到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兒,語氣特彆平淡,“那挺好的,什麼時候走啊?”
佟珍珠咬唇,“明天上午。”
許運昌說,“既然你要回北京了,那這衣服你就更應該收下了,就算是我送你的上學禮物,”
“恭喜你啊。”
儘管他說的那麼合情合理,可佟珍珠知道,這裙子她不能要,禮物也分很多種,普通的男女關係,不會送這種禮物。
除非是戀人之間。
可他倆處對象,本身就是假的呀。
她把紙袋又硬塞回去,混亂中,她碰到了他的手。
他自然也碰到了她的。
她的小手真滑,真軟。
他一下子又想到了那次背著她去衛生室,那不可思議的柔軟緊緊貼在他的後背上,當時他的腦子裡,有那麼一瞬間,是一片空白的。
許運昌用力一推,佟珍珠踉蹌了一下,那人已經在兩米開外了,笑著跟她說,“你明天怎麼去鎮上,我騎車送你去吧?”
佟珍珠說,“不用了,劉書記說,明天正好有團部的車,能直接把我捎到景洪。”
許運昌衝她擺擺手,挺瀟灑的說,“好吧,祝你一路順風。”
“有緣再見。”
回到宿舍,不知為什麼,佟珍珠有點不開心,她把箱子裡的東西又整理了一遍,忽然看到許運昌的兩塊布。
頓時有些懊惱,剛才出去,為什麼忘了把這個還給他。
她特意把它拿出來,和那件裙子一起都單獨放在了一個網兜裡,打算明天還給他。
第二天早上八點,佟珍珠在場部辦好了所有的手續。
雖然她走得很突然,但這種事兒,還是迅速傳遍了,不少知青都來送她,她一直在尋找一個身影,可一直等到八點半,團部的吉普車要出發了,許運昌也沒來。
她本來想把網兜讓其他知青轉交給許運昌,可她轉念又想,這段時間他幫了她不少。
回到北京,她也可以抽空把衣服做好,然後寄過來的。
吉普車漸漸駛離了五分場,那大片大片的漫山遍野的橡膠林也越來越遠了。
佟珍珠忍不住回頭望,這是她待了三年的邊疆農場,在這裡她揮灑過無數汗水,也偷偷流過好多次眼淚,也是後來心心念念想要離開的地方。
如今她真的要離開了,心底卻又有了千絲萬縷的不舍。
返京的路途不算太順利,到了景洪之後,倒是很快就坐上了去昆明的火車,可到了昆明,火車站亂哄哄的,一連三天都沒買著直達北京的票,沒辦法,她隻能坐上了去貴州的火車,從貴州又去了湖南,然後才從懷化坐上了開往北京的火車。
在離開西雙版納的第十二天,她終於踏上了首都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