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佟珍珠騎著去了南城。
這自行車也不是什麼稀罕物件,大多數工薪家庭,都是至少有那麼一輛的,沈玉梅自己也有自行車,但也還是酸得不行。
陳世美對她不好,對他們的女兒倒是真還可以,這一個來月,真是沒少買東西。
佟珍珠跟她沒有多少話說,打了個照麵就去了杏兒胡同。
沈玉梅有點鬱悶的進了自家院子,看著搭得亂七八糟的窩棚,突然覺得特彆難受,特彆委屈,要不是陳世美變了心,她現在會過什麼日子?
她就會是局長夫人了,比現在的日子強一百倍!
佟貴山從外麵打牌回來,這次贏了一點錢,心情還挺好,看到沈玉梅這麼一副樣子,又添了一把火,“看來三哥對珍珠還是挺好的,咱們也該去給他要點補償了。”
沈玉梅狠狠地說,“對,跟他要一千塊,一分也不能少!”
佟貴山一聽來了精神,“那明天就去找他,咱倆一起去?”
沈玉梅點了點頭。
第二天上午,佟貴民正在開會,秘書忽然說有兩個人找他,他沒當回事,自從他當上輕工局的局長,來找他的人多了去了。
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多年不聯係的鄰居朋友同學,全都出來了,大多數都是求著他辦事兒的。
在不違反紀律的前提下,如果事情不太難辦,而且他恰好心情也不錯的前提下,倒也樂意幫忙。
“讓他們在接待室等著吧。”
等開完了會,他回到辦公室,新換的秘書也把佟貴山和沈玉梅領過來了。
佟貴民一愣,沒想到是這兩個人,臉色一下子就難看了,“你們來有什麼事兒?”
沈玉梅見他這種態度也不高興了,“佟貴民,今天我是來給你算賬的。”
“我把珍珠辛辛苦苦養這麼大,現在搬到你家了,相當於你白撿一個閨女,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兒?”
佟貴民不說話,等著她繼續往下說。
沈玉梅果然提要求了,“佟貴民,我也不跟你多要,這些年養孩子的錢,一共一千塊,你今天就給了吧。”
佟貴民盯著她看了兩眼,像是看一個笑話,“一千塊?你和老八做什麼白日夢呢,窮瘋了?”
“我承認,這些年我的確沒有照顧女兒,可珍珠是怎麼長大的,我也是知道的,與其說你養大了她,倒不如說是爸養大了她。”
“吃的穿的用的,都是老爺子出錢,你們打量我不知道呢?”
佟貴山笑著說,“三哥,您說的對,老爺子的確出了一部分錢,可也不全是啊,我和玉梅,可從來沒有外待過珍珠!”
佟貴民討厭佟貴山比前妻更甚,他不耐煩的說,“即便是你們付出了,那不是應該的,孩子也不是我一個人的。”
“當媽的對孩子也有撫養的義務。”
“你們不會把養孩子,也當成了發財的手段吧,怎麼著,你們還想訛我?“
這話說得忒難聽了,沈玉梅氣得眼睛都紅了,“我要是指著孩子發財,我當初就不會養她,佟貴民,你說這話喪良心!”
“這錢,是你早就應該掏的撫養費!”
佟貴民輕輕的敲了兩下桌子,“成啊,那要不這樣吧,你拿出來這些年你花費的明細,算一個總數,我給你一半。”
“不過,這些日子我也給珍珠花了不少錢,一共也有三百多了,這一部分,咱們也各自承擔一半。”
沈玉梅一聽炸了,“憑什麼,你是大局長,你大院子住著,你有錢,所以才給珍珠買東買西的,憑啥讓我掏錢?”
佟貴民修煉不到家,也生氣了,他煩躁的喝了口茶,“行了,都趕緊的回去吧,彆在這兒丟人現眼了。”
“還一千,一分也沒有。”
佟貴山這人,除了挑刺,倒也還有一個本事,那就是天天琢磨著從彆人兜裡掏錢。
這跟彆人要錢,第一就是必須有耐心,慢慢磨才成,眼看著沈玉梅又要炸了,他趕緊的說,“成,三哥,那您忙,我們今天就先回去了。”
說著,硬拉著妻子出了辦公室。
走出輕工局的大門,沈玉梅立即不高興的說,“你攔著我乾什麼,大不了鬨一場,讓他們單位的人都知道,他是個什麼德行!
佟貴山說,“你得了吧,那麼個鬨法兒,我三哥更不會給錢。”
“我覺得,倒不如,你抽空先去看看珍珠。”
沈玉梅說,“那陳世美和小三的家,我可不去!”
“你不會去學校找珍珠啊?”
次日中午,佟珍珠和張明蘭一起走出教室,兩人正商量去哪兒吃飯呢,冷不丁有人叫她,她抬頭一看,是沈玉梅。
身上還穿著紡織廠的工作服呢,頭發也亂糟糟的,像是剛從車間裡出來的。
她讓張明蘭先走了,奇怪的問,“媽,你怎麼來了?”
沈玉梅瞅了一眼女兒,身上嶄新的月白格子襯衫又是她沒見過的。
瞧這穿得體麵又洋氣,俏生生的樣子,的確不像是南城的姑娘了,倒像是佟貴民和齊珊珊的女兒了。
她本來就不高興,“怎麼著,我不能來啊?”
佟珍珠皺了下眉頭,她這蠢貨媽,不知道在哪兒受了氣,又來她這兒找補來了,“我說你不能來了嗎,是你自個兒說的。”
“你找我有事兒嗎?”
沈玉梅說,“這大中午的,你媽我還沒吃飯呢。”
佟珍珠把她領到學校對麵的國營飯店,要了幾個饅頭和一盤素菜。
沈玉梅不太滿意,壓根兒忘了這會兒女兒還沒上班,一分錢都不掙,她兜裡倒是有錢,可不舍得掏。
但她在工廠車間乾了一上午的活,可不像上學那麼輕鬆,的確也餓了,也顧不上挑了,抓起饅頭吃了起來,吃完兩個才說話了,“珍珠,你可得給我記著,你爸欠你的,更一輩子欠我的!”
“要是我當初就是不肯離婚,他也不可能有現在的好日子過。”
“我找他要點補償,是不是應該的?”
佟珍珠點了點頭,“是應該要,不過你們都離婚十五年了,是不是晚了點?”
沈玉梅冷笑一聲,“晚什麼,本來早就該跟他算賬了!”
佟珍珠淡淡的說,“媽,這是你和我爸的事兒,你想要補償,你跟他談。”
閨女居然不站在她這一邊,沈玉梅怒了,說,“我是跟你爸要你的撫養費,你不應該幫著說說啊?”
佟珍珠實在吃不下了,把沒吃完的饅頭包在了帕子裡。
出了飯店,佟珍珠才說,“如果是我的撫養費,而不是彆的,那我可以幫著要,但要到了,這個錢不能給你。”
“得給我姥爺。”
沈玉梅見女兒肯幫忙了,舒了一口氣,“嗨,給你姥爺,和給我,有什麼區彆,不都一樣嗎?”
佟珍珠說,“那行,那就說定了,給我姥爺。”
沈玉梅可不是這意思,她一聽急了,“你這糊塗孩子,我是你媽,天底下沒有比這更近的關係了,我知道你和你姥爺親,可畢竟隔著輩兒啊。”
佟珍珠一再告誡自己不要生氣,但還是一下子火了,“你還知道你是我媽呀,你從小好好管過我嗎,舍得給我花過錢嗎?還不都是姥爺養了我?”
“沒錯,我爸是對不起你,可我沒有,你憑什麼回回受了氣,都把火撒在我身上,當媽了不起啊,你這樣的媽,我真還不如沒有。”
“你不管我,不好好待我,怎麼著,還想動歪心思,靠著我發一筆財啊?”
“你自己不知道,整個天橋的人都笑話你糊塗,這主意一定是佟老八出的吧,他才是真正把你賣了還要你幫著數錢!”
沈玉梅也不是真傻到家了,聽了簡直字字誅心,有時候她也覺得自個兒活得特彆失敗,可沒人肯拉她一把啊。
她委屈的嗚嗚大哭,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得虧佟珍珠特意找了一個廢舊胡同,兩邊都封死了,沒人來這兒,也就不會有人瞧見,她扔下沉玉梅,轉身走了。
作者有話說:
尖果:指漂亮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