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人總想一把就抓個大的,在農場一幫子人倒騰東西,什麼杜仲香煙打火機之類的,他都瞧不上,覺得是小打小鬨。
回城以後,也是到處打聽,再加上自己琢磨,才選了電器生意,堂哥答應得好好的,帶他入門,卻又臨時變卦了。
難道是怕他分錢,或者搶生意?
既然這樣,那他還非得搶上一回不可了。
可趙建林四處托關係,請人吃飯喝酒,錢花出去不少,但還是沒找到貨源。
不過他和劉愛玲的事兒,倆家倒是達成了一致,乾脆不訂婚了,直接結婚。
六月裡,蘇教授忽然被調回北京了,而且立馬就恢複了工作,去工藝美術學院授課去了。
按照相關政策,他們在南明胡同的房子也應該被歸還。
但實際執行起來,是非常麻煩的。
因為許家的院子,大大小小十三間房子都住滿了人,這些人還不是私自占的房子,是房管局把房子租給單位,單位又安排給職工的。
因此,雖然大門口貼了通知,但沒有一戶往外搬的。
沒辦法,許運昌和許蘭華挨家挨戶去做工作,但所有人的態度都十分惡劣,認為這房子現在是公房,原房主無權趕走房客,不然他們就去找政府告狀去。
這麼去了兩三趟,都是這樣結果。
蘇教授從來的都是個大方人,說,“要不算了,我就在這宿舍住,也挺好的。”
工藝美院念及她的歲數大了,臨時給她安排了一間宿舍。
就連許蘭華也覺得,自家的房子恐怕是要不回來了,她打聽了胡同裡有兩三戶人家,都是這種情況。
有的是下鄉插隊回城,回來一看,自家房子裡住滿了陌生人。
有的是像他們家,出了點事故,房管局就把房子歸為公有了。
但許運昌不這麼認為,佟珍珠也說,“現在不趕緊要回來,以後恐怕就更難了。”
客客氣氣的請人搬走,沒人搬,那隻能用不客氣的辦法了。
現在北京胡同裡,彆得不說,待業青年最多,許運昌找了幾個同學,還有發小,還有從五分場回來的知青,請他們在飯店搓了一頓。
這幫子年輕人就去了許家,進了院子什麼也不說,就專門敲鑼打鼓,沒日沒夜的敲。
房客被吵得不行,去居委會反映了,可許運昌能提供房產證明,還有要求搬走的通知。
但在自己的房子裡弄這麼大動靜,也是驚擾四鄰,居委會上門管了幾次,一去小夥子們就不敲了,還態度特好。
可一旦走了,立馬就敲上了。
這麼一來,居委會也頭疼,也不愛管了。
最先扛不住的是一個七十多歲的大爺,其實他住的是兒子的房,兒媳婦另外還有房,有三間呢,就把他給扔下了。
大爺有心臟病,這鑼鼓敲得他心慌氣短,上不來氣,而且他本來也想跟著兒子一起住。
有一戶搬走了,陸陸續續又有六七戶搬走了。
剩下的三戶人家,是的確沒地兒搬,隻能硬撐著,但成天敲鑼,睡不著覺也不成,就跟許運昌商量,說要繼續租賃房子,而且房租可以加點錢。
房管局往外租房子,價格都特彆便宜,一間房也就一兩塊錢,加錢也多不了哪裡去,許運昌才看不上這點錢呢。
“既然都可以租房子了,那彆處租去,我們家的房子不租!”
前前後後用了一個月的時間,才把所有的人都趕走了。
隻是房子院子都被糟蹋的不能看了,自家住進去,必須得好好的修繕一番才行。
不過,也不敢太招搖了。
許運昌把屋子裡粉刷一新,門窗都重新上了漆,院子裡亂七八糟的東西都給扔了,種上了花花草草。
原來的家具東拚西湊,也還是少了,補了一部分新的。
這麼忙乎了大半個月,都六月了,這院子才有了一點以前的模樣。
為了防止房子再次被占,一家人趕緊的搬進去了。
在淩雲胡同他們小兩口是三間東廂房,如今還是住了三間東廂房,但因為有專門的廚房,實際上是多了一間。
比原來住的更加寬敞了。
七月中旬,許教授也從五七乾校回來了,而且也很快恢複了原來的職位—北大化學係的係主任。
全家人隻差許運昌的大哥沒回來了,不過他是有特殊原因的,因為他在下鄉的地方成家了。
因為時間太短,屋子裡還有一股子粉刷的氣味和油漆味,因此,窗戶一天到晚都是開著的。
佟珍珠在家的時候,也儘量在屋子裡少待,許家的院子很大,西南角有一棵挺大的桂花樹,蘇教授說至少有百年左右了,樹乾有一人粗,樹冠高達數十米。
樹下擺了桌椅,在這樹下喝茶聊天,或者看書都特彆好。
這天中午,許蘭華下廚做了一盤子紅豆餅,看起來不如商店裡的精致,但吃起來味道是很好的。
蘇教授和許教授老兩口在午休,她和佟珍珠在樹下吃點心聊天。
搬回了自己的家,許蘭華的心態比之前好多了。
她咬了一口紅豆餅,挺高興的說,“珍珠,跟你說一件事兒。”
因為長輩不在,倆人都特彆隨便,佟珍珠把白嫩的腳丫踩在小凳子上,懶洋洋的問,“什麼好事兒?”
許蘭華笑了,“我可能可以恢複學籍了。”
當初她從北大數學係退學,固然是她自己主動提出來的,可當時的情況,其實也是有些人故意為之,學校一些領導對此也是心知肚明。
現在許梅之沒什麼問題了,那她的學籍問題也可以解決了。
佟珍珠又驚又喜,“真的呀,那可太好了!”
許蘭華點頭有,“就是得從大一開始重新讀了。”
和她一屆的同學,都已經參加工作好幾年了,有些還留校當了老師,唯有她,卻又要當大一新生了。
不過對她來說,能有重新來過的機會,已經非常好了。
這一次,她一定要珍惜時光,心無旁騖的專心用來學習。
兩人正在開心的聊天,突然聽到有人敲門。
許蘭華去開門,一看是胡同第二家趙家的兒媳婦,打扮的可真是夠洋氣的,穿著一件大紅色掐腰的連衣裙,頭發也燙成了大波浪。
但此刻,她的眼圈是紅的。
許蘭華跟她不熟,問,“你有事兒嗎?”
劉愛玲點點頭,“我找珍珠。”
許蘭華閃身讓她進來了。
佟珍珠微微皺眉,劉愛玲說,“珍珠,以前的事兒是我對不起你,我不該那麼做,我先給你賠個不是。”
“可我那麼做,也是因為太喜歡趙建林了。”
佟珍珠冷冷的說,“以前的事兒早就過去了,不要再提了。”
“你要是就為了這個來的,那我知道了,請你回去吧。”
劉愛玲自然不肯回去,她雖然和趙建林結婚了,可這過程不太順利,也不太愉快,婚後生活也跟她想象的差了太多。
首先趙家人都不待見她,婆婆更是話裡話外都嫌棄她,小姑子也成天陰陽怪氣的,還有趙建林的大嫂,仗著娘家條件好點,也完全不把她放在眼裡。
尤其氣人的是,趙建林現在成天不著家,下了班也特彆忙,問他忙什麼他不說,還衝她急。
昨天不是周末嗎,她跟表姐去王府井,竟然看到趙建林和一個漂亮姑娘在一起,兩人還有說有笑的。
這可把劉愛玲氣死了,因為她前一天晚上撒嬌賣癡,想要趙建林陪她逛街,趙建林都沒同意,說是有事兒。
她其實也挺潑的,而且覺得自己是明媒正娶,立即衝上去把人姑娘給罵了。
劉愛玲都委屈的不行了,但婆家人聽了,沒有一個人為她說句公道話,後來趙建林回來了,反倒把她說了一頓。
說那個漂亮姑娘是他們單位的同事,也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可以幫他找貨源的人,這下全都被她弄砸了。
劉愛玲說完,抹著眼淚說,“珍珠,你幫幫我吧,趙建林他誰的也不聽,可能你說他還有點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