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沈玉梅和陳國華結婚以後,因為鋼廠的宿舍寬敞一些,就搬過去住了,雖說這樣她上班比較遠,但廠裡的班車正好路過,倒也不算太麻煩。
佟德芳自然也轉到鋼廠的附屬初中了,也是真巧跟陳國華的兒子陳曉秋分在一個班,但兩個人學習成績差彆很大。
陳曉秋回回都是考第一,佟德芳卻是班裡的倒數。
沈玉梅這人,肚子裡裝不住二斤香油,都五十的人了,遇事兒一點不動腦子,想說什麼就直接說了。
每次都是表揚陳曉秋,狠狠批評佟德芳。
“都是一樣的老師教的,回家也是一樣的做作業,你咋這麼笨呢?”
這麼著次數多了,佟德芳心裡也挺難受,趁著周末,她去了一趟柳林胡同,沒想到一直對她很好的爺爺奶奶,也是出言諷刺,她簡直氣的不行。
回來的顧上碰上了佟德花,幫她出主意說,不如乾脆不在鋼廠上了,佟珍珠嫁得那麼好,公公婆婆都是教授,讓他們幫著找一找,就在東城上學不就行了。
正好也可以住在佟珍珠家裡。
佟德芳一聽就動心了,二姐家她去過的,好大的一個四合院,隻有他們一家人住,二姐和二姐夫兩個人就占著三間呢。
她回去就跟沈玉梅說了,沈玉梅一開始不同意,後來琢磨其實這樣也不錯,一來德芳的確不小了,現在是跟陳曉秋住一個屋子,中間拉了個簾子,但姑娘越長越大,老這麼著肯定不行。
二來德芳住到珍珠家裡,吃喝甚至穿都不用她操心了,一年下來,也能省不少錢。
於是今天趁著休班,她就趕緊的來說了。
沈玉梅大概覺的話說得太軟,生怕大女兒不管,“這事兒換了彆人不好辦,不過,珍珠,你公公是北大的教授,人家指定要給他一個麵子。”
佟珍珠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問,“陳叔叔在這邊兒有房子嗎?”
“德芳過來上學,你們全家都搬回來住?”
沈玉梅搖頭,“哪有,你陳叔叔根上不是北京人,他家是大興的,我尋思,這不你家寬敞嗎,乾脆讓德芳住過來得了。”
“就在外頭廳裡,靠牆給她支一個小床就行了。”
是個成年人都知道,產婦不能累不能生氣,保持愉悅的心情特彆重要。
可她這親媽,她這月子還沒做完呢,就忙不迭的找事兒來了。
佟珍珠忽然覺得自己還是不夠狠心,就這種不要臉的想法,沈玉梅都不該敢想。
她冷笑了一聲,“媽,你想得可真周全,連德芳怎麼住都想好了,把這兒當你自己家了?”
“德芳住進來了,吃我的喝我的用的,正好你省下了是吧?”
“你可真能做夢,你是不是忘了,德芳是你跟佟貴山那賤人的孩子,我從來沒真正把她當做是我的妹妹,她也從來沒把我當做她的姐姐。”
“彆說她了,就是以後你老了,沒人照顧了,癱在床上了,都甭想進我的家門。”
這話把沈玉梅說愣了,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反應過來之後立馬就抹眼淚哭了起來,“我就知道,你現在日子過好了,不想認我這個親媽了!”
“德芳是我生的,怎麼就不是你的妹妹了?”
她這聲音有點大,在院子裡和侄子玩兒的許運昌立馬進了屋子。
沈玉梅一看女婿來了,立馬哭著說道,“運昌,我知道我這個當媽的沒本事,沒能幫上珍珠,可她說得也太讓我傷心了。”
許運昌沒理,而是擔憂的看了一眼妻子,佟珍珠勉強笑了笑,搖了搖頭。
他又看了看在小床上熟睡的兒子,說,“媽,您彆吵醒了孩子,珍珠也還在月子裡呢,您跟我來吧。”
許運昌把沈玉梅領到正房,問,“到底什麼重要的事兒啊?”
沈玉梅把事情說了一遍,還覺得特委屈,“咱們老北京人,誰家不是這樣,條件好的就要多幫這些,一家人都互相拉拔著,日子也就越過越好了。”
許運昌說,“挺新鮮,我還真沒有聽說過,爹媽都在呢,卻非要姐姐養妹妹的,而且這妹妹還不是正經的。”
“一家人互相幫忙是有的,但前提是得自願,而且也要有個度。”
“這事兒既然珍珠不同意,您就彆想了。”
沈玉梅卻仍囉嗦道,“運昌,你生在這樣的家庭,估計不怎麼知道,這房子不夠住的難處,你陳叔叔分的鋼廠宿舍,除了一個做飯的小房,也就兩大間,這曉秋和德芳擠在一個屋子裡,忒不像話。”
她咬了咬牙,“要不這麼著,我每個月給珍珠十五塊錢,算是德芳的生活費。”
許運昌皺眉,不客氣的說,“您這年紀也不小了,怎麼還這麼糊塗啊,這可不是錢的問題,我和珍珠也不差這錢,跟你說實話吧,珍珠說過,她特彆煩德芳,恨不得一輩子不見麵。”
“這一點想必你心裡也有數。”
“你這當媽的可真有意思,閨女還沒出月子,就急著來給她添堵了,你是怕她日子過得太好是吧?”
“以後您也甭來了,我們家都不歡迎你。”
沈玉梅臉上一陣白一陣青的,女婿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看來今兒是不成了,她隻能不高興的走了。
許運昌趕緊的去了西廂房。
珍珠剛生了孩子,跟平時不太一樣,她以前是多麼堅強的一個人啊,累暈了都不帶哭的,他就沒見她哭過。
可前些天,因為她老下不了奶,好不容易下來了,量卻又很少,根本不夠孩子吃的,急得掉了兩次淚了。
他媽也反複囑咐他了,因為是特殊時期,產婦心理很脆弱,讓他一定多留心。
還好,佟珍珠這次沒掉眼淚,正正醒了,她抱著孩子,輕聲哼著曲子哄呢。
許運昌說,“到時間了,該喂他了,我衝奶粉啊。”
他燙奶瓶,兌溫水加奶粉,動作十分嫻熟,很快就衝好了,正正一口就咬住了奶嘴,小嘴一吸一吸的喝的很香。
許運昌幫兒子扶著奶瓶,目光卻是看著妻子,“你沒生氣吧?”
佟珍珠說,“沒有。”
“沒人比我更清楚,她就是一個不靠譜的人,很多時候都是一點兒數沒有,為了這麼糊塗的一個人,不值當的。”
許運昌點點頭,“你能這麼想就對了,反正咱們成家了,你我還有正正是一家人,老家兒不靠譜,就少來往,咱們就逢年過節去看看就完了。”
佟珍珠說,“不提這事兒了,我今天覺得身上輕快了不少,來,給我抱抱兒子。”
正正喝完了奶,被媽媽抱在懷裡,一下一下的拍著奶嗝。
小嬰兒很乖,臉上露出滿足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