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風起汴京城(2 / 2)

柳柒斂眸,溫聲說道:“不管他有什麼企圖,明日洗塵宴自能見分曉。”

翌日,上元節,昭元帝攜群臣於金明池為北狄公主述律蓉蓉設宴洗塵。

這場禦宴名義上是接風洗塵,其真正用意則是為公主擇婿。昭元帝下了口諭,凡京中三品以上的官員務必前往金明池,若家中有未婚配的兒郎,也一並恩準入宴。

此番北狄人南下,旨在與大鄴和親。

草原八部曆來不合,自從一年前北狄王次子殺掉八部之首遙念部大王之後,整個草原便群龍無首,其餘幾個部落人心不聚,明裡暗裡都在針對北狄。

北狄人雖然驍勇,然雙拳難敵四手,如今被其餘幾部聯手打壓,腹背受敵,處境艱辛,不得已之下隻能以和親之名向大鄴稱臣——或者說,借大鄴朝之手吞並其餘六部,讓北狄穩坐草原之主的寶座。

這群徙水草而居的蠻夷人是匈奴後裔,嗜血好戰、生性殘忍,一旦各部統一,無論將來誰當這個草原之主,他們都會過河拆橋,兔死狗烹,屆時蠻夷就會揮兵南下,進入中原燒殺搶掠。

昭元帝之所以應下和親,甚至承諾北狄公主可親自入中原挑選駙馬,並非因為北狄稱臣這個條件,而是他們甘願奉讓幽州、薊州、涿州以及蔚州四座城池。

幽州自古以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進可攻退可守,若能攻克這道防線,於北伐頗為得益。

不過大鄴朝自開國伊始便南征北戰,如今兵乏馬困,正休養生息,更何況燕雲十六州丟失已久,若不費一兵一卒就能收回失地,定能功震千秋、惠利萬民。

酉正時分,寶津樓內禦宴起,飛觥獻斝,笙歌曼舞,一派熱鬨之象。

那群玩世不恭的權貴子弟們都不想遠赴蠻夷做一個老死異鄉的和親相公,所以今日紛紛收斂了本性,怎麼無趣怎麼來,唯恐不小心展露出自己優秀的一麵被公主相中。

不過述律公主對這群脂粉膏裡養出來的紈絝似乎毫無興趣,甚至連金尊玉貴的三位皇子殿下都沒瞧上幾眼,現下正興致盎然地欣賞歌舞,偶爾與貴妃娘娘搭幾句話,氣氛倒也和諧。

柳柒吃下一塊香甜軟糯的梅花煎,微一抬眼,竟發現公主在打量他,他心下怔然,麵上卻恭謙一笑,不失禮貌地舉杯,隔空敬了敬她。

飲罷,柳柒從容不迫地放下酒盞,還想再吃一塊浸了蜜的梅花煎解解酒,卻發現坐在對麵的雲時卿也在打量他。

右丞相雲時卿坐姿端雅,單手搭在膝上,閒適悠然,紫袍金帶襯得他麵冠如玉,就連本該冷銳的眼神也變得柔和不少。

他凝眸瞧著柳柒,眉宇間噙著一股子似有若無的笑。

柳柒當然不會以為這人在勾引自己,相反的,對方定是在琢磨該怎麼做才能把他弄死。

這時,鄰桌的工部尚書敬了一杯酒過來,柳柒側首,微笑著與尚書大人共飲,再沒多看雲時卿一眼。

然而一口酒還未咽下,坐在上首的昭元帝就發話了:“我朝習俗與草原頗有出入,不知公主與列位大人可還習慣?”

殿中的歌舞笙簫戛然而止,方才還在推杯換盞的臣子們也立刻安靜下來。

公主笑著應道:“中原大地物華天寶、人才濟濟,幸蒙陛下之盛情,臣女銘感五內。”

一番客套話說完,昭元帝便直入主題:“今日正逢上元燈節,汴京城夜不閉市,公主若是得趣,不妨挑一人陪同,感受一下中原的佳節與風情。”

殿內所有未婚配的青年才俊們頓時屏息,連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公主唇角微動,遲疑幾息才說話:“臣女有一事還未來得及向陛下言明——草原各部的王位曆來皆由王之嫡子繼承,可是父王欲破除舊製,擇嫡長承襲,不分男女。臣女雖有兩個兄弟,但隻有臣女為長,所以父王依照新製,在臣女出使大鄴之前就賜封臣女為王女,待父王百年即可繼承王位。因此,北狄此番與大鄴和親挑的不是駙馬,而是一個能與臣女共治北狄的王夫。”

公主話音剛落,宴席間很快便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議論聲。

柳柒不露聲色地看向昭元帝,後者與他目光相接,似有疑慮。

大鄴朝的情報遍布天下,其中有半數掌握在柳柒手裡,然而關於北狄王傳位長女之事,他也是此刻才知曉。

真假存疑,有待求證。

這時,一名錦衣華服的青年自告奮勇,簡略介紹了自己的出身、年歲、官職品階及擅長愛好等,並表示願意陪公主夜遊汴京。

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自薦著絡繹不絕。

公主並沒有理會那群紈絝,而是對昭元帝說道:“臣女年近桃李,所求夫婿應比臣女年長。”

殿中落針可聞,眾人環顧一遭後不約而同地將目光落在那兩位年紀較大、尚未婚配的丞相身上。

昭元帝似乎意識到了什麼,麵不改色地勸說道:“年輕自有年輕的好,公主當酌情考慮。”

柳柒在一道道精光般的注視之下動了動睫羽,很快,公主的嗓音幽幽傳入他的耳內:“臣女覺得,年長些的郎君更會疼人。”

“懇請陛下做主,賜臣女與柳丞相一段佳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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