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檢察院之前,喻幼知還有個任務,那就是得先把賀明涔送回家。
剛坐上車,賀明涔就接著她和馬靜靜的對話直接了當地問:“為什麼要查周雲良跟什麼官接觸?”
其實體製內的人多多少少都清楚,政商之間的來往都是大家看破不說破的事兒,如果真想查誰和誰之間有接觸,這些接觸之中有沒有涉及到利益,櫨城沒幾個有權優勢的大佬是真清白的。
這世上的案子是破不完的,嫌疑人也是抓不完的,反貪局光是每天處理如同雪花般飄來的舉報信就已經是分身乏術,維護社會安定並不是打怪升級,沒有通關點,更沒有終點。
喻幼知:“為了案子而已。
“現在該抓的都抓了,再往深了查想要連根拔起,你不一定能招架得了,”賀明涔淡淡說,“周雲良能白手起家到今天這個地步,他的人脈遠比明麵上的廣。”
喻幼知沉默半晌,突然問:“擔心我查到你們家嗎?”
賀明涔挑眉:“什麼?”
周雲良一個白手起家的企業家,就算人脈再廣,又怎麼可能比得過賀家。
都說富不過三代,但賀家到了賀明涔這一輩,明顯還沒有頹退之勢。
所以即使賀明涔現在頂著警察的職業,喻幼知也不會認為他就真的跟自己是同一種人。
他們本來就不是一種人,就像她的父親喻廉和賀璋。
“沒什麼。”喻幼知斂下情緒。
她明顯不想再多說,就算現在撬開她的嘴也問不出什麼來,賀明涔微眯了眯眼,沒再繼續和她浪費口舌。
到了地方後,喻幼知把車停在賀明涔住的公寓停車場。
公安雖然給每位警員都安排了宿舍,但沒有硬性規定一定得住,賀明涔隻有平時執勤忙的時候才會回宿舍躺一躺,其餘時間基本上是回這邊的公寓。
喻幼知簡單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地段不錯,但並不是那種高端公寓,很不像小少爺的作風。
畢竟之前去國外留學的時候,在家裡斷他生活費之前,他住著家裡給買的高級公寓,而同一棟樓的其他房子光是租金一個月就將近五千英鎊,貴了一般留學生租房的平均租金接近十倍。
喻幼知多問了一句:“這是你買的公寓嗎?”
賀明涔:“租的。
.......
小少爺到底怎麼回事,幾年沒見真化身為無產階級了?
雖然有疑問,但畢竟已經是前任,還因為種種原因現在是她明麵上的“小叔子”,問多了顯得自己多管閒事,喻幼知沒再說話,直接準備下車。
賀明涔叫住她:“籃子。
差點把這茬忘了,喻幼知隻好又認命地從後座把籃子提上,給他送到家門口。
兩個人從車上下來,小少爺倒是無事一身輕,喻幼知肩上挎著個包,手裡還拎著個籃子,苦巴巴地跟在小少爺身後。
喻幼知有些悔恨,以前她是寄人籬下的孤女,而賀明涔是小少爺,她討好他是生活所迫,現在她跟他八竿子打不著,她也不用再仰仗他的光輝為自己謀出路,為什麼還要多操這個聖母心,對彆人就算了,乾嘛對他泛濫什麼同情心。
同情男人果然是女人倒黴的開始。
喻幼知在心裡一邊腹誹,一邊跟著賀明涔坐上電梯。
電梯門就快要關上的時候,門外突然響起急切的聲音:“等一下等一下!”
賀明涔順勢按了開門鍵。
是個年輕女孩兒,似乎還認識賀明涔,一見他臉上立刻就笑開了花:“警官,好巧呀。”
賀明涔:“我們認識嗎?”
女孩兒失望地歎了口氣,緊接著提示道:“你忘啦?上次我淩晨加班回來被人尾隨,要不是剛好碰上你把人撂倒押去了派出所,我現在都不可能站在這裡跟你說話。”
賀明涔的表情沒什麼變化,也不知道到底想沒想起來,淡淡地嗯了一聲,提醒道:“以後晚上單獨出門的時候多注意一些,隨時觀察周圍,有問題第一時間報警。”
“放心放心,”女孩兒用力點頭,又羞澀地抿起唇說,“我上次就想說請你一塊兒吃個飯好好感謝你,但是這些天我工作挺忙的,也來不及跟你說上話,今天正好,那個、你最近有空嗎?我請你吃個飯唄?”
女孩兒藏不住表情,心思昭然若揭,喻幼知站在他倆旁邊,腳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恨不得此刻自己能變成一團看不見的空氣。
賀明涔眉目疏冷,直接拒絕:“不用了。”
然後電梯到了他家這一層,他直接走出去,又回頭催另一個人:“到了,出來吧。”
這話明顯不是對女孩兒說的,她這才注意到原來電梯裡的另一個小姐姐原來是和賀警官一起的。
仔細打量了一下喻幼知,女孩兒剛剛還興高采烈的表情立刻變得消沉。
“警官,這是你女朋友嗎?”
喻幼知再也不想被誤會了,立刻說:“不是,我是他同事。”
女孩兒的表情剛要陰轉晴,賀明涔又不鹹不淡地添了句:“前女友。”
“……”
前女友這個詞可太妙了,有時候甚至比現女友的殺傷力還可怕。
女孩兒確實對賀明涔有好感,沒有哪顆少女心能夠抵擋得住在危險時刻被一個又高又帥的警官給利落救下,在警官將歹徒製服的那一刻,她的少女心也被征服了。
她觀察他有一段時間了,他從來沒帶異性回過家,她偶爾會看見一個開跑車的小姐姐來找他,但他從來沒讓她上過樓,所以肯定不是男女朋友。
現在看來,警官確實是單身沒錯,可是——
一個男人有現任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他有一個前任,而且還跟這個前任保持著工作上的聯係,最絕的是,還在某一天把前任帶回了家。
女孩兒雖然有想追求他的念頭,但腦子卻相當清醒,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找一個跟前女友牽扯不清的男人。
她果斷選擇不糾纏,“尊重祝福”四個字寫在臉上,客氣道:“那吃飯的事以後再說吧。”
電梯門關上,喻幼知莫名被當成了那種對男人死纏爛打的前女友,有些不爽道:“解釋是同事就行了,為什麼還要加上那三個字?”
賀明涔麵無表情地反問:“這不是事實?”
“……就非要強調這種事實嗎?”
“那不然強調什麼?”賀明涔語氣淡漠,“嫂子嗎?”
喻幼知什麼也不想跟他說了,將籃子放在他家門口,連聲禮貌的招呼都不想打,二話不說就要走。
她剛要發作,賀明涔卻說:“幫我輸密碼。”
喻幼知的情緒已經快到臨界點。
“你的手連按密碼都不能了嗎?”
“不能。”
喻幼知的手摸上感應鎖,冷冷問他:“密碼多少?”
“010320。”
喻幼知愣住,按在感應鎖上的手僵住。
他們的生日剛剛好隔了兩個月,月份不同,日期卻一樣,所以能夠並作一串六位數的密碼。
很方便,一串密碼裡有兩個人的生日,除了彼此,其他人都很難想到。
喻幼知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少年沒過過生日,如今再聽到這一串數字,她既覺得陌生,又覺得無比熟悉。
“還記得它的意思?”
在她僵峙的這幾秒裡,賀明涔敏銳地察覺到她對這串密碼的反應,他站在她背後,弓腰挨近附在她耳邊平靜低沉地問。
細微的呼吸吹在耳側,喻幼知不自覺心悸,轉身推開他就要跑。
賀明涔想攔住她簡直易如反掌,他們的力氣簡直不是一個量級,即使左手還打著繃帶,但僅憑一隻右手就能輕鬆將她整個人扯回來,逼迫她不得不和自己對峙。
他低眸看她,目光清冷,淡淡的語氣像是在嘲笑又像是在逼問她。
“怎麼一串密碼就能讓你這麼大反應?”
他攥著喻幼知的手,她甩了兩下根本甩不開,低著頭看向他的那隻右手,突然反應過來什麼,表情一下子扭曲起來,睜大眼瞪著他,忿忿道:“你的右手根本就沒受傷是不是?”
賀明涔挑了挑眉:“終於發現了?”
他就這樣毫不猶豫地承認了,讓喻幼知滿口的質問沒地方說,她頓了頓,惱道:“賀明涔,你今天一直在耍我嗎?”
騙她說右手受傷,騙她一路開車把他送回家,又騙她把籃子幫他提回了家,在電梯裡說那種讓人誤會的話,如今又在這裡大言不慚地承認了自己的無恥行徑。
“到底是誰在耍誰?”他望著她,“是你們倆在耍我。”
喻幼知呼吸一滯,閉了閉眼,問他:“所以你現在是要乾什麼?”
然後她又故意譏諷道:“讓我腳踏兩條船?賀明涔,你彆跟我說你要做這麼掉價的事。”
賀明涔無聲地揚了揚唇,眼底輕狂,抬手,勾著指節輕輕拂過她的臉,在她不適即將要轉臉避開他的時候,突然鉗住了她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