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幼知一愣,否認:“沒有,我隻是覺得你沒必要惹他,這樣反而會給自己添麻煩。”
賀明瀾笑了笑說:“我沒覺得哪裡麻煩,不如說我還挺開心的。”
喻幼知不解:“什麼?”
“我就是在故意氣他。”
喻幼知不敢相信這是賀明瀾會說出來的話。
她印象裡,他一直都是安靜斯文的人,從不主動招惹任何人,說話做事都像水一樣溫潤柔和,她剛來到這個家的時候,第一個對她表示友好的就是賀明瀾。
喻幼知歎氣,可能是人長大了總會變,也可能是他接管了家裡的那些產業成了管理者,平時要應酬要跟人打交道,所以不得不改變了以前的那一套為人處世法,
“明瀾哥,就專注做我們該做的事,彆管他,不行嗎?”
那邊好半天都沒說話。
喻幼知:“明瀾哥?”
“我在聽,”他出聲了,語氣平靜地控訴道,“幼知,你在偏袒他。”
喻幼知立刻否認:“我沒有,我就是——”
然而賀明瀾卻打斷了她:“我今天晚上打電話給你你沒有接,是因為明涔嗎?”
喻幼知不想隱瞞,承認:“嗯。”
“後來明涔給我發了消息,變相告訴了你我們當時在一起,所以你才沒有接我的電話,這件事你知道嗎?”
喻幼知沉默片刻,再次承認:“知道。”
賀明瀾笑了兩聲,有些無奈地說:“你看,明明他也惹我生氣了,可是你打電話過來,卻隻顧著糾結我惹他生氣的事,你這不是偏袒是什麼?”
“……”
喻幼知反駁不了。
“當初你拿到offer,說要去國外上大學,明明那段時間是明涔在幫你補習,可是你還是第一個把這個好消息分享給了我,那個時候你明明是更偏袒我的對嗎?”
喻幼知沒有回答,但賀明瀾沒說錯。
賀明涔低低笑了一聲,語氣懷念地說:“我當時很高興,一方麵高興你拿到了offer,另一方麵也高興你在我跟明涔之間,第一個想到了我。”
其實他當時在替她高興之餘,心裡也有些隱隱的不安。
他原本想問她,她走了,那他怎麼辦?
以後誰給他依靠,誰來提醒他吃藥,誰陪他時常聊天,誰又陪他來度過這煎熬的每分每秒。
但他沒有問出口,因為這個問題問了就是在掃興,她難得笑得這麼開心,他不想破壞了她的好心情。
然而就是因為這一次的放手,她徹底變了。
這個家原本所有的人都在偏袒賀明涔,後來甚至於連唯一偏袒自己的喻幼知也變了。
那時候賀明瀾時常會想,她在英國過得該是有多麼快樂,賀明涔該是對她有多麼的好,才會讓她的心不自覺偏移到了他這個弟弟的身上。
他眼睜睜地看著,他唯一的朋友和弟弟,從一開始的互相看不順眼,到漸漸放下了偏見,再到彼此吸引,然後走到了一起。
也同樣眼睜睜看著,分手後的喻幼知從國外毅然地退學回來,哭著對他說自己跟明涔這輩子再也不可能了,然後頹頹然過了一段日子,最後逼著自己振作起來,重新去咬著牙讀了高三。
在她備考的那段日子,她常常情緒崩潰,每每接到他打來的關切電話時,都會沉默很久很久,然後忍著啜泣的聲音說自己一切都好。
——隻是有點想小少爺。
她小心翼翼地向他打聽,問小少爺在國外過得好不好。
賀明瀾隻說一切都好,有席嘉陪著,他會沒事的。
她低低地嗯了聲,沒有再問。
然而賀明瀾沒有告訴她,她也並不知道那時候賀明涔其實也退學回國了,整天把自己關在家裡,跟她一樣過了段頹廢至極的日子。
父親問他到底發生什麼了,為什麼要退學,他閉著嘴裝啞巴,死活不說,哪裡還像那個驕傲的小少爺。
事到如今再去深究他們分手的緣由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原以為兩個人傷得都夠深,人都是有趨利避害的本能,這次再見,即使逃不開,也應該會避開,哪怕依舊忘不掉,恨也應該蓋過了那些過往的甜蜜。
然而這兩個人卻好像還沒吃夠教訓,即使表麵上再裝得如何冷漠,即使賀明涔口口聲聲質問她為什麼還要出現,即使喻幼知再如何無視賀明涔的挑釁。
他們好像還是會本能地被對方奪走所有的視線,心中的那杆天平也本能地向對方偏袒過去。
想到這裡,賀明瀾不禁苦笑。
“可是幼知,後來你怎麼就變了?”
喻幼知:“我——”
這次他沒有打斷她,然而她自己卻沒辦法再說下去。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那時候賀明瀾把她當成唯一的朋友,而她唯一的朋友也是賀明瀾。
她又何嘗不感謝他那些日子的陪伴,不在櫨城的這些年,她誰也沒聯係,唯獨賀明瀾,依舊保持著聯係,備考、高考、上大學、畢業,每一件事她都對賀明瀾說了。
她隻向他問起過一次賀明涔,而他說賀明涔有席嘉陪著,於是她便也默認,沒了她,席嘉的多年追隨終於得到了賀明涔的回應,她雖然有些難過,但在那之後再也沒問過了。
賀明瀾譴責她變了,她也沒什麼好說的,一開始是她目的不純,主動去招惹賀明涔,她也確實在那之後喜歡上賀明涔了,連她自己都沒想到。
說她重色輕友也好,說她戀愛腦她也認了。
可為什麼感覺這兄弟倆一個個的都在譴責她?
一個譴責她腳踏兩條船,一個譴責她無情變心,她好像無論在哪邊都不討好。
等不到她的答案,賀明瀾也不是真的要什麼答案,於是體貼地退了一步說:“好了,今天這件事算我跟明涔扯平了,我打電話給你就是想找你確認一下,這周你有空嗎?我們回趟老家吧,曾爺爺說想要跟你見一麵。”
喻幼知想了想,說:“這周我工作有點忙,不能推遲嗎?”
“在訂婚之前,做戲也要做全套,我們總要先回去一趟,”賀明瀾歎氣,“因為我把訂婚宴提前了,所以已經沒多少時間了。”
喻幼知也很為難,語氣商量:“那就下周?”
“好,那就下周,我來安排。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吧,晚安。”
掛掉電話,喻幼知發了很久的呆。
最後渾渾噩噩地洗了個澡上床睡覺,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夢裡賀明瀾和賀明涔都指著她的鼻子罵她渣女,她擺手說沒有沒有,她很專一的。
兩個人質問她是對誰專一。
後來甚至還夢到了爸媽,她哭著說想他們,他們卻指責她沒良心,說她是不孝女,連仇都沒幫他們報,竟然就沉溺於兒女情長,而且還是三角戀。
然後喻幼知就驚醒了,醒來的時候天剛蒙蒙亮,她後背出了一身的冷汗,睡衣都黏在了身上。
於是又隻能去洗了個澡,收拾收拾的差不多了,就準備著出門去上班。
這時候手機來了電話,喻幼知看了眼來電顯示,直接掛斷了,結果沒幾分鐘電話又打來了,喻幼知依舊掛斷,穿鞋出門。
結果沒想到,她掛了電話剛下樓,就看到了剛剛那個被她掛了兩次電話的人的車子正停在她家樓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