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幼知下意識閉緊嘴,不敢說話了。
她覺得賀明涔乾得出這種事。
即使已經察覺到了她和賀明瀾之間的不對勁,無論什麼原因也好,理由也罷,他就是要蠻橫地硬逼著她做選擇。
這樣的賀明涔,仿佛之前那個被夾了手對她喊痛的男人不是他。
喻幼知見過小少爺發狠的樣子,跟平時很不一樣,而往往就是這種外表看著越是清冷高傲的人,發起狠來越是恐怖。
而他那張欺騙性極強的英俊麵龐此時就正緊繃著,死死盯住她。
見她不說話了,他哼笑一聲,陰沉而得逞地咧咧嘴,抬起手,用手背輕輕蹭了蹭她的臉。
然後低聲問她:“我陪你去,不行麼?”
聽上去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見,但喻幼知很清楚,她最好還是識時務一點比較好。
她不再說話,車子繼續向高鐵站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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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豪夜總會作為這片轄區內最大的娛樂場所,常來消費的人都知道,這家店背靠江富地產,是江二公子名下的生意產業。
所以即使時常出事,治安隊常來登門,可至今最長的一次歇業整改時間也不過一個月,時間一到,霓虹一亮,紅男綠女們又朝著這兒紛紛湧來。
夜總會裡林林總總不少消遣,消遣也就意味著消費,樓下都是些消費不算太高的項目,所以什麼牛鬼蛇神都有,而樓上不同,隻允許VIP進入,沒往店裡砸個幾十萬都上不來。
“怎麼樣賀大少,雖然樓下烏煙瘴氣了點兒,但我這樓上環境還可以吧?能入你眼嗎?”
江二公子朝不遠處的男人舉杯問道。
被敬酒的男人眉眼斯文,一身得體裝束,因此和這件包間富麗堂皇又誇張至極的裝修環境的環境格格不入。
賀明瀾朝他舉了舉酒杯,語氣溫和:“江二少有心了,多謝。”
江天宇哈哈大笑,拍著沙發衝一旁的周斐得意地挑挑眉:“聽見沒周少?你還擔心賀大少看不上我這兒不肯來,杞人憂天,你知道光這沙發就多少錢麼?”
周斐也舉了舉酒杯,微微笑道:“是我想多了,低估了二少的品味。”
包間裡的另外兩個人則跟這三位少爺不同,沒這麼好的出身,全靠自己一點點打拚上這個階層,才能坐到這兒跟這三位喝酒,是看眼色的行家。
賀明瀾客套,周斐虛偽,唯獨這個江二少一根筋,分不清什麼是真喜歡,什麼是客套,賀明瀾從進來以後就坐在那兒動都沒動過,手不肯扶背不肯靠,就連喝酒都是小口小口抿,他看不看得上這地方,但凡會看眼色的都察覺得出來。
江天宇對這位賀大少好奇不是一兩天了,他爸就一直想攀上賀家,但無奈賀家清高,交友有門檻,一般的豪門看不上,除非生意做到一定程度,比方北邊的溫氏那種,才能夠上他們。
結果周斐不知哪兒來的本事,居然為他們搭上線了,江天宇肯定要好好招待這位賀大少。
賀明瀾做派斯文,為人又溫和,周斐一組局,他也沒擺架子直接就來了,讓江天宇很有好感,酒一杯接著一杯地敬,賀明瀾沒喝多少,他倒是乾了大半瓶的洋酒下肚。
“賀大少,說句實在的,我是真沒想到你今天願意來我這兒,”喝多了話匣子也就打開了,江天宇笑眯眯道,“當年我剛出社會,脾氣確實魯莽了點,為了教訓幾個死皮賴臉的拆遷戶,結果我的人下手沒輕重,不小心砍死了人,還傷了個警察。”
周斐挑了挑眉,語氣戲謔:“都死人了還叫不小心?我頂多就是嚇唬一下,你倒好,直接要人命。”
“哎你知道那些人的,heibang電影看多了,動起手來哪兒管得了那麼多,”江天宇說,“不過現在管得嚴了,他們已經比十幾年前收斂多了,聽說他們老大當年混的時候那手段才叫狠毒,自個兒不動手,拿人家家裡人要挾,逼得人家自|殺,你說警察上哪兒去找凶手啊?”
周斐蹙眉:“真的假的?”
“騙你乾嘛,就你爸接手的那個跨江大橋,上個承包商不是搞貪汙搞得橋塌了麼,對這事兒知情的那幾個員工,後來不是各種意外死了就是自|殺死了,”江天宇聳聳肩,說,“誰知道到底是不是意外或者自|殺?”
賀明瀾突然出聲:“江二少的這些消息是從哪兒聽來的?”
“我爸跟我說的,他跟之前那承包商認識,不過那承包商早躲國外瀟灑去了,這事兒就不了了之了。”
江天宇頓了頓,一敲腦袋:“誒不對,我被周大少給帶跑題了,怎麼聊到彆人頭上了,我繼續說我的,那次不是傷了個警察麼,本來多賠點錢完事兒,結果好家夥,那警察不是個普通背景的,是你們賀家的。”
“我爸當時說閻王老子都救不了我,最多想辦法減刑,沒辦法,隻能認栽進去蹲了幾年唄,你說我怎麼這麼倒黴呢?”
說到這兒,江天宇站起身來給賀明瀾敬酒:“不過塞翁失馬,還好當初砍傷的不是賀大少你,來!我再敬你一杯,我乾了你隨意!”
賀明瀾依舊是微笑,象征性地舉了舉酒杯。
有關於江二少和賀家的這樁恩怨,周斐卻是第一次聽說。
這件事當年涉及的人比較多,再加上死了人,一旦輿論爆發起來後果將不可預估,所以被壓得很緊,外人沒聽過很正常。
在此之前與他父親有關的跨江大橋崩塌案,以及在那之後牽扯出來的貪汙案,就是因為沒有控製好輿論,搞得最後連負責案件的檢察官都自|殺了。
周斐微眯了眯眼打量賀明瀾。
當年那個被砍傷的警察姓賀。
賀不是什麼偏僻姓氏,但巧就巧在他剛好就認識一個姓賀的警察,而且那個警察,他看臉總覺得莫名有些熟悉。
“周總一直盯著我乾什麼?”賀明瀾輕笑,“我臉上粘東西了嗎?”
周斐回了個笑,咬著酒杯,狀似不經意問:“瀾總有兄弟嗎?”
“有個弟弟。”
“能問問令弟現在是做什麼工作的嗎?”
賀明瀾也不拐彎抹角:“警察。”
周斐瞳孔微睜。
江天宇當年砍傷了賀明瀾的弟弟,得罪了賀家,而現在賀明瀾卻又在這裡跟江天宇喝酒。
為什麼?
他自己就是城府頗深的商人,但賀明瀾此時心裡在想什麼,他也捉摸不透。
喝到高興處,江天宇問他們要不要找點樂子。
然後他也不等這幾個男人回複,直接吩咐外頭候著的經理找幾個妞過來。
妞進來了,江天宇好一通吹噓,說這幾個女的都是隻有貴客才能點的,花樣多,酒量也好,叫他們選。
一直微笑著的賀明瀾終於斂了笑容,望了眼周斐,沒出聲。
周斐有些頭疼,語氣冷了下來:“二少,來之前我不是說過今天不需要麼?”
“哎彆裝了,這又沒彆人,大家以後就是生意場上的好夥伴了,男人的生理需求很正常,選吧選吧,包你待會兒就真香了。”
這幾個男人裡頭,長相最好的就是賀明瀾和周斐,幾個小姑娘都直勾勾望著這兩個男人,期盼著他們能選自己,結果就這兩個男人對她們毫無興致,草草看了她們一眼後就把目光轉開了。
賀明瀾臉色不太好,但語氣仍舊溫和:“快訂婚了,所以我不用了,你們玩。”
江天宇驚訝地眨了眨眼,邊笑邊調侃道:“這年頭居然還有肯為女人守身的男人,賀大少,我真是越來越崇拜你了,是個好男人,行!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你自便吧。”
然後又看向周斐:“周大少還是單身吧?不來一個?”
周斐揮揮手拒絕:“不來,最近為我爸的事兒煩得很,沒那心思。”
其實是自從上次在會所差點和馬靜靜越界後,他回去難受了好一陣子,這段時間都沒碰過女人,主要是還沒從馬靜靜的陰影裡走出來。
他看了眼這幾個女人,其中有個居然跟馬靜靜長得還有幾分像,大眼睛小臉蛋,一副嫵媚天真的模樣,頓時更沒興趣了。
這麼想著,臉上也就難免露出了幾分抗拒之色。
江天宇笑著說:“你這是要出家啊?行吧,你出你的家當你的得道高僧,我一俗人去體會凡人的快樂。”
接著就過去直接選了個最漂亮的拽懷裡親,其他兩個也起身挑了兩個,落單的兩個姑娘最後期盼地看了眼兩個男人,可惜那兩個男人是真的對她們毫無興趣。
沒法,隻能離開。
三個男人對懷裡的又是揩油又是灌酒的,一時間包間內歡聲笑語,淫|靡不堪。
賀明瀾那向來溫和的麵孔終於浮現出一絲崩壞,眸光冰冷,摁著眉心低聲道:“也不嫌臟。”
其他三個都忙著調戲姑娘自然沒聽到,隻有周斐聽到了,心想這江天宇真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再三說了賀明瀾不喜歡這些,還是搞,真以為誰都跟他一樣滿腦子都是那點事兒。
以後賀明瀾再肯踏進這裡一步,他周斐改姓江。
他沒有在旁邊當觀眾看彆人搞的興致,於是問道:“瀾總,我出去抽根煙,一起麼?”
“走吧。”賀明瀾起身。
兩人剛出包間門,迎麵就撞上個腳步匆匆的女人,賀明瀾測了個身躲開,倒是周斐看這個女人很熟悉,沒躲,反而一把抓過女人。
“你怎麼在這兒?”周斐神色詫異,咬牙切齒裡帶著幾分無奈,“你他媽就不能老實待醫院裡,又跟蹤我?”
這回馬靜靜卻不像上回那麼怯弱了,反倒叉著腰說:“你他媽態度給我放端正點,老娘可是來救你的!”
周斐當即冷笑:“懷個孕還讓你得上妄想症了?”
“妄你個頭,警察來了!聽說他們是接到了舉報直奔著這裡來的!”馬靜靜吼道,“你個腦子長在下半身的臭嫖蟲,趕緊跑吧!”
周斐怔愣:“舉報?”然後又猛地意識到這女人剛剛對他的大不敬,冷聲道,“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嫖了?”
馬靜靜也愣了:“你不嫖你來夜總會乾什麼?”
然後又看了眼旁邊戴眼鏡的男人,他們兩個確實衣著整齊,襯衫上連一絲皺褶都沒有,身上也沒有某種特殊的味道。
隻可惜這種情況下,就算沒乾什麼也免不了走一趟。
警察很快上來,江二少還在享受服務,這一嚇直接蔫了。
江二少是被抓了個現行,警察再看這兩個衣冠楚楚的男人,直接秉公道:“麻煩跟我們走一趟接受調查。”
然後又看了眼馬靜靜,剛要說什麼,馬靜靜急忙道:“跟我沒關係,我隻是一個路過的無辜孕婦。”
周斐:“……”
這女人的腦細胞到底什麼做的?
“路過路到了夜總會?”警察扯了扯嘴角,“你也跟我們走一趟吧。”
馬靜靜哦了聲,行吧,反正行得正坐得端,大不了就是去派出所喝杯茶。
上警車前,她給喻幼知發了條消息,算是總結今日臥底行動。
「喜提派出所一日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