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不敢分心,我現在還好了,每天習慣了,幾乎看到賬本,腦子自動就開始運算了,帳什麼的從來不會錯,開票這些更順溜了,隻要盤點核對仔細點就行。”
“我記得剛進六百的時候,那會兒剛從學校出來,什麼都不懂,有時候開票弄錯,有時候報帳沒弄清楚,天天挨罵。
爸爸不想我繼續出錯,找我談話,也是和我說會計犯錯的嚴重性,說我要是繼續稀裡糊塗的,說不得哪天把自己弄進去了,給我講了好些例子,嚇得我每天都害怕自己算錯賬,有時候做夢腦子裡都在過賬.....”
黎菁和人聊起來,會不知不覺說多,一個沒注意,她話匣子就打開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還是接著講了下去:
“我當時就想,我不會踩縫紉機呀,進去了肯定難挨,沒準兒天天晚上蹲鐵窗邊望著外麵月亮哭,那我寧願換份工,哪怕是去下麵扛貨呢,然後我熬不住就去和領導申請調崗了。”
“那會兒我們科,就我和領導兩個人,領導不想我走,他一個勁寬慰我,說:不會的,你爸爸逗你呢,現在不是以前那會兒…最後領導怕我跑了,他也不敢再罵我了,天天手把手教我,給我做檢查,還給我帶吃的,他夫人做的那個麻辣蝦特彆好吃,夠辣,後勁兒十足,我為了那口麻辣蝦,還真這麼熬下來了!但錯還是一點不敢犯,每次核算都仔細仔細再仔細,要錯了個數,我能盯著算盤珠子想把它吞下去……”
黎菁的聲音空靈清越,像山澗泉水潺潺,但她聲線又偏軟,說話不緊不慢的,又有種娓娓道來的感覺,讓人很容易聽進去,還會跟著她描述的去想象。
又好笑又心酸的畫麵。
陸訓視線不由落向她。
黎菁今天穿的她昨天剛買的裙子。
她昨晚挑衣裳到很晚,但可能喜新厭舊的本能,有了新裙子,她再看以前的總感覺不順眼了。
好在這個天熱,裙子頭一晚過了水,晾一晚上就乾了,她果斷決定了穿新裙子。
草綠色的露肩裙,柔軟的棉混紡麵料,帶點小v領和掐腰,下擺是到小腿的A字裙裙擺,黎菁很喜歡,剛好搭她上個月買的那雙七公分高的淺棕色防水台裸帶鞋,為了應和這條裙,她還特地拿同色發帶紮了發,戴了淺綠米白格子發箍。
她頭發天然的羊毛卷,留得長,到半腰的位置,發量多又蓬鬆,發帶纏了老半天,不過好看也是真好看。
草綠色顯膚,黎菁天生的白皮,一種嫩生生的白,一身綠裙穿在她身上,更襯得她肌膚瑩潤雪白,眉眼如畫。
包間裡開了空調,窗戶關著,為避免太陽光曬人刺眼,還拉上了窗簾,屋內光線不算明亮,甚至有些昏暗。
但她坐在那兒,細白手指輕撫在淡青茶杯杯壁上,淺笑盈盈的和大家說著話,就讓人感到亮眼,閃著光一樣,一整個場子隻注意到她。
昨天在商場陸訓就把她認了出來,主要她實在好認,比照片上更明麗,更精致,就像畫報上走出來的美人,一下落進人眼裡,成了濃墨重彩的一道。
生得好,更有趣。
陸訓端起茶杯低頭慢慢喝了口茶水,東福的茶水和它的菜色味道沒法比,他每回來都嫌棄,這次卻從裡麵喝到一股回甘的清香。
相較默默喝茶的人,陸老頭則忍不住幫她聲討黎萬山:
“這就是你爸爸的不是了,剛工作本來就夠壓力大了,怎麼還那樣嚇你呢。”
黎菁可不敢老虎頭上拔須,她眨眨眼:
“爸爸他一直很嚴謹,工作幾十年從來沒出過岔子,我是他最疼的閨女嘛,他對我嚴格能理解,而且小心點,不犯錯,也不會被領導批評哭,年底還能得優秀,領獎金。”
黎菁起先還有點拍老父親馬屁的意味,但她說到後麵,想起不停犯錯被領導罵得狗血淋頭,現在還在乾打掃樓道廁所工作的同事,想起自己年底拿到的獎金,她又真心實意感謝起老父親那會兒對她的嚇唬嚴厲了。
陸老頭聽得心裡竟有些冒酸。
他這輩子得了一兒一女,但他沒從這兩個孩子身上體會到多少作為父親的成就感。
兒子就不說了,唯唯諾諾,老實過頭,在家跟個隱形人一樣,說句不好聽的,他們家的貓偶爾還叫兩聲,這個兒子讓他吱個聲,那叫個難。
女兒和兒子倒是截然不同的性子,但是,太要強了,看不得彆人一點兒好,年輕的時候為爭一口吃的和丈夫離了婚。
回來娘家每天都和嫂子計較爭長短,拿兒子和侄子做比較,吵吵叨叨沒一天消停,幸好現在外孫外孫兒媳婦給她買了個小房子,讓她搬出去自己一個人住了,不然繼續住一起,他估計長壽不了。
“老黎,你真的是好福氣啊,有這麼個閨女。”陸老頭忍不住感慨一聲。
“我兩個孫兒,一個孫女,一個外孫,感覺加起來比不上你這一個,真的就是暖心小棉襖。”
黎萬山嘴角往上翹了翹,嘴上還硬:“她也就一張嘴會說了。”
認識兩年了,誰不知道誰,雖然知道這是未來親家,得罪不起,陸老頭也暫時不想搭理他,他清咳一聲,端起茶杯假意喝茶。
說話的功夫,先前點的菜也陸續上來了。
打頭先上的是紅酒釀圓子。
大概是被哄得心情不錯,也想彌補下,黎萬山難得沒講究他那套規矩,先拿過黎菁的碗給她盛了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