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主任是個直爽人,做事情不拖泥帶水。
決定下來他就讓陪同小劉拿出了他隨身帶的資料文件,仔細核算過十三個供銷大樓的赤字情況,考慮到黎菁這邊可能會自己培養經理一類管理層,為了不讓黎菁難做,他打算由他那邊出麵幫忙安置供銷大樓裡的那些經理科長們,於是又加上了十三棟樓裡幾個經理科長的安置費,總合計出四百多萬的金額。
他和黎菁他們提了幾點要求,這四百多萬不能分期,要一個禮拜內給到供銷大樓拿去平賬。
另外黎菁她們得有個保證,百貨大樓這邊過去到量販的人員,如果確實留不下來的,不管什麼時候,都一定要妥善安置她們,給到她們賠償金,不然供銷大樓有權利追回購樓餘款,若是拒絕賠付,供銷大樓也有權申請對量販做封樓處理。
並且這個合同還需要一個保證人。
史主任其實有點擔心量販生意不好支撐不下去,但這不是什麼吉利話,他也真心希望黎菁的量販小商城能做起來,一個是他真心喜歡黎菁這個小輩,另一個,他們供銷大樓今後還有不少樓要做關閉安排,量販好了,後麵也許還會有購樓需要,他們還能繼續合作,所以他沒把話直接說出來。
但他不說,在場的都是聰明人怎麼會不明白,何珍當場做了這個保證人,並且把四百多萬支票開好給到了史主任,都沒給陸訓那邊表現的機會。
何珍是港城百貨大樓女王,她和範長海的資產如今稱得上寧城首富,她無條件支持黎菁站黎菁,這一點給了史主任很大信心,也讓他對內有了交代,史主任也不再猶豫,當即拿出他帶明。
為了以防萬一,他那邊還把供銷大樓能說得上話的人叫了過來一起見證這個事。
畢竟這不是單純的買樓,這其中牽扯到員工安置問題的合作模式,萬一有人抓住這裡麵漏洞不放,他這邊哪怕坦坦蕩蕩也不好說清,在所有人同意見證下做出這樣的決定會更穩妥。
史主任在供銷大樓那邊比較說得上話,他一叫人都過來了。
聽到黎菁說的合作方式,一個個驚得說不出話“這怎麼行呢?”
“這,這不行的吧?”
也有膽子大的覺得行。
這段時間供銷大樓為了賣樓和安置關閉店員工的事情,人人嘴皮子上都起了兩個燎泡,各處找人接,但是一個人都不帶理他們的,有錢的直接去拍地自己造去了。
沒錢的覺得貴。
這還隻是江東店這個情況,另外鄞縣那十個鎮更沒人要,哪怕知道那邊鎮現在也在各處發展,人家還是看不上。
處處碰壁,回來上班還得麵對大廳裡那一排排鋪著席子,擺著鋪蓋卷躺在那兒的員工,一個個心裡堵得慌也憋得慌各種不是滋味。
他們現在就想趕緊把樓給賣了,賬給平了,員工給安置了,耳邊清淨點,上班不用糟心了。
現在好不容易有人買了,還是何珍這樣的人物,是,人家說這樓是妹妹買的,但他們看到支票合同擔保
書了,給錢的簽字的人都是何珍啊。
有兜底的,還能把問題解決了,那還猶豫個什麼勁兒,簽就完了。
拿到錢去平賬,還有趕緊把睡大廳裡的人給妥善送走。
不同意?覺得這不合規矩?
這些人也不反駁這話,隻問那不同意的人“或者張科長有什麼更妥帖的解決辦法?()?()”
“手裡有彆的能接手的人?()?()”
大喊不妥的人頓時不吭聲了,再另外一個人問一句“或者孟副主任能把您那位三嬸家的大姑婆給請回去?()?()”
這下誰都不說不合適了,沒有人再有異議,大家一起簽字按手印,再蓋好公章,這事情就算成了。
合同簽完,史主任和過來的那些人拿著支票回單位去處理事務,爭取儘快和供銷大樓的人談好讓他們到黎菁這邊來參加培訓。
就由陪同小劉陪著黎菁他們一起去了房管所那邊辦各項手續。
房管所黎菁不是第一回來了,最早是和陸訓一起過來辦老洋樓的過戶手續,當時就認識了這邊的黃科長,前些天黎菁又每天帶著人過來辦買房的過戶手續,她在這位黃科這兒落下的印象已經十分深了。
這還沒過幾天,她又來了,這次是辦買供銷大樓的手續。
黃科長整個驚了,他看著黎菁的眼神和第一次看國寶一樣,細長眼都瞪得圓溜了“這,把供銷大樓買下?$?$?
?()?()”
這也太厲害了。
才多大年紀啊?
黃科長看看黎菁,再看看她身邊站著的陸訓,兩個人都一副畫一樣的俊男靚女,年紀輕輕卻已經掙下常人沒法想象的一筆家業,黃科長抬手摸摸自己早年謝頂剃光的頭,感覺到有些辛酸。
不過再怎麼酸,工作還得做,黃科長趕緊拿了章子出來給辦手續。
小劉那邊準備的手續都齊全,黎菁這邊準備得也周全,她這些日子隨時準備著買房,包包裡什麼資料證明都有,戶口本結婚證都隨身揣著的,幾乎沒費什麼時間,哢哢幾個鋼印一敲,手續很快辦了下來。
手續辦好,大樓鑰匙交接過,出來房管所,小劉沒要何珍她們安排車子送,和何珍她們打過招呼,騎著他先前放陸訓後備箱的自行車回單位了。
送走小劉,黎菁捏著自己手裡剛出爐的產權證明,腦袋暈眩眩的,和做夢一樣的不真實。
她,繼五套房子之後,買樓了!
未來會拆遷的供銷大樓!
大降溫的天,外麵溫度隻有七八度,風也大,呼呼的吹,頭發絲隨著風亂飛。
她是最怕冷的人,這會兒卻感覺到身子暖呼呼的,連腳底心都暖燙著,心裡激昂澎湃,她忍不住抬頭望向邊上的陸訓說了句“老公,你掐我一把。”
“什麼?”
陸訓剛轉頭想問黎菁什麼,突然聽到這麼一句,他一怔,低眸看著她晶亮的一雙眸子,難得有些反應不過來。
“菁菁讓你掐她一把呢,是這話吧?菁菁?”
兩小夫妻站在風裡一個仰眸一個低眸,像電影裡的美好畫麵定格了一
樣()?(),
邊上何珍禁不住笑著打趣道。
“我就是感覺做夢一樣()?(),
突然有一棟樓了。”
意識到自己犯傻了?()???*?*??()?(),
黎菁抬手撩了下吹到嘴邊的發絲()?(),
赧然的低下頭呐呐一聲。
“哈哈,感覺到不真實是正常的,畢竟你現在可不是有了一棟樓,是十三棟。”
何珍又笑一聲,邊上何震朔唇角也彎起了一點弧度。
陸訓這下也反應過來黎菁什麼情況了,他抬起手輕輕點了下她額頭,又揉了把她腦袋,笑問道她“這下有感覺了嗎?真實了嗎?”
“真實了,真實了!”
大庭廣眾下這樣親昵,黎菁多少有些不習慣,怕被笑,她抱著腦袋摸著額頭趕緊應兩聲,想起什麼,她轉身和何珍道
“珍姐,剛才付大樓的錢你墊付的,你把賬號給我一個,我等下去銀行把錢轉給你啊。”
幾百萬對普通人來說是筆不得了的天文數字,對何珍來講卻不算不得什麼,她擺擺手
“不要緊,我本來就是要投你錢的,這個錢就算那筆投資了,有個零頭就先放你那兒吧,到時候連同分紅一塊兒給我,我最近也沒有用大錢的地方。”
“那我也要給你的,這麼一筆錢你放銀行利息也不少呢。”
黎菁知道何珍對她好,就因為知道,她才更要珍惜,她不能隨意把這份好給揮霍了,她捋著亂吹的發笑盈盈的道。
頓一瞬,反應過來何珍可能是因為她和史主任訴苦的那番話才這樣,她心裡又是一陣暖融,她不由親昵的湊近何珍和她道
“珍姐,你是不是擔心我沒錢啊?”
“不用擔心我,我有錢的呢,我媽媽給了我不少嫁妝,還有結婚的時候陸訓把家裡存折給我了,我都沒花過。”
“我先前在飯店和史主任那麼說,主要是想和他談後麵的事情,因為九百萬真的有點貴了。”
江東江北江夏的樓還好,鄞縣下麵的十棟樓,不管它發展多好,那總是鎮上,雖然房價也是那個房價,但未來它真不定有這幾個區的房子值錢。
九百萬,黎菁倒是掏得出來,何珍的投資,加上吳老板那邊的一百萬再加上陸訓的存款,她剛好夠。
但她會掏得心疼。
早在買樓之前,黎菁就在琢磨了,怎麼能夠儘量少花錢把樓買到。
和公家講價是件很難的事,一不小心還會落下一個壞印象,得不償失,所以那一個月她心裡很想買樓,都按捺著沒動,暗暗的盼著它降價。
她每天一有空總要去那邊供銷大樓打探情況,時不時給她們帶點糖果點心這些去
,漸漸的她和供銷社裡的那些大姐也說得上話了,她們說話也不避著她了。
那個娟姐還給她透露了不少信息,她說因為上麵遲遲沒把樓賣出去,沒說要給多少買斷工齡的補償金,也沒安排她們具體去處,她們準備集體帶著家裡老人去供銷大樓總社那邊住下討要說法了。
她們也不擔心被趕,說她們樓裡那個年紀很大的嬸子在那邊有個親戚,她輩分高,不怕。
她當時
就隱隱萌生了一個想法,要是她能幫供銷大樓解決員工安頓問題,或許便宜把大樓買下來也不是不可能。
隻是那會兒她還沒想到開量販小商城,沒什麼頭緒,就把事情落下了。
一直到和吳老板談完合作回來,她意識到以小博大是可能的,她腦子裡萌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才會拜托何珍替她去弄兩份數據。
她想知道供銷大樓這些員工能留下來的概率有多大,所有供銷大樓的債務赤字有多少,值不值得她去博。
史主任說出那九百萬的巨額數字以後,她果斷做下了決定,她得博一把。
不博她要掏九百萬,博了至少她短時間裡隻需要掏四百多萬。
就算後麵鄞縣那十個鎮的人留不下來幾個,至少她有一段時間的資金緩衝期,不會讓自己陷入資金吃緊狀況。
黎菁不想何珍替她擔心,她把自己的想法全都說了出來。
冷風裡,何珍何震朔都詫異得不行。
何震朔忍不住問出了他最在意的一個問題,“先前在飯店門口,黎小姐那麼短的時間已經把我給到你的數據都看過了?()?()”
這話不用黎菁回,陸訓看一眼何震朔替她說了
“菁菁在六百上班,那邊賬目多又雜亂,她學會了速記,她對數字很敏感,隻要數據到位,她腦子裡會自動運轉。?()??。?。??()?()”
何震淺褐色的眼一瞬變得複雜。
“菁菁,你真的讓珍姐感到很意外。()?()”
何珍笑拉著黎菁的手感慨一聲。
“我也是有些大膽,這其實就是博一下,可能我們後麵留不下供銷大樓的那麼多員工,這些都是說不準的。()?()”
雖然聽人誇自己挺高興的,黎菁還是說了句心裡話,要是超過一半,她就賭輸了。
何珍笑道“不要緊,這個事情交給震朔去處理,震朔在這塊兒很有一套。”
“我不是和你講過,我接手盛百的時候那隻是個快關門的小超市?當時裡麵的員工也是很難弄,他們還很會給自己維權,動不動就鬨到工會那邊,為加班,為工資各種,都是震朔去處理好的。”
“何況就像你說的,就算最後真走掉超過一半人,我們也就是把買樓的錢掏出來了,但緩解了資金壓力不是嗎?”
“確實是這樣。”
何珍寬慰的話算是給黎菁吃了一顆定心丸,她莞爾一聲。
“太冷了,珍姐咱們都快上車吧。”
外麵實在是冷,幾個人站在冷風中,衣衫吹得起伏飄擺,黎菁穿著高領毛衣都感覺脖子一直在灌風,臉也吹得木木的了,再注意到何珍盤著的頭發都吹亂了,發絲纏繞在她頭頂的珍珠夾子上,她趕緊道,想起什麼,她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