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帶血的腳印
淩晨五點多,外麵飄落著雪,鵝毛一般,紛紛揚揚,滿地的白。
今年寧城雪下得少,一月的時候半夜零星下了幾場,早晨起來,太陽出來就化了,幾乎讓人感覺不到下雪天的霜凍。
這回這場雪卻罕見的大,沒有停的趨勢,溫度突然驟降十度到了零下,院外的花樹上堆雪落滿,先前雨水灑過的地方也凝成了一塊塊厚冰。
屋子裡哪怕窗戶緊閉,空調熱風呼呼吹著依然透著一股冷涼。
突然這麼冷,饒是火爐一樣的陸訓也感覺到了一股冰冰的涼意,睡意朦朧裡,他潛意識擔心趴身上的人兒冷著,抬手拉過被子把人裹緊,但很快他意識到不對,他感覺到的涼意不是屋子裡的冷,來自胸前。
身上穿的綢子睡衫胸前一塊濕透了,趴在他身上的人兒也不對勁,纖細的身子感覺不到熱氣似的冰涼,他抬手一摸,隻感覺到透向掌心的顫意。
陸訓一霎醒了,猛地自床上撐起,手長伸向床頭開過燈,眼倏然落向懷裡。
“老婆,寶寶,你怎麼了?(<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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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麻麻的屋內燈光亮起一盞,暖黃的燈不算明亮,隻勉強看清眼前,懷裡穿一件白色短衫的人兒穿肩膀正顫縮不已,輕輕抬起她下巴,隻看見濕痕斑駁的一張臉,披散的一頭發鬢角也全被淚還是汗染濕了,唇齒微微抖著,齒關打架似的在打顫囈語,卻聽不清具體的音。
“老婆,寶寶,你醒醒,醒醒!”
陸訓全身一瞬麻的悸怕顫寒開,他微微發顫的手摸向她臉,一聲又一聲喊著她,聲音發乾發緊更啞。
黎菁正困在一場夢魘裡。
今年過年,黎承原本早早就說過部隊走不開,沒有辦法年前回來,年後他再回來,誰知道臨近過年,他突然電話說能回來過年了,她高興壞了。
想著第二天就能見到三哥,全家這麼些年終於能齊聚在一起吃頓團年飯,她高興的都有些失眠了,睡著後夢裡都是三哥回來,看見他們給他收拾出來的屋子高興得笑的樣子,她看著,甚至能感覺到自己嘴角輕輕上揚了下。
結果夢著夢著,畫麵忽然一轉,她陷入一團白茫茫的霧裡,她在霧裡不知道走了多久,轉了多久,霧散了,她似乎正站在某個空間,隻見前方一條窄窄的過道,黎承渾身是血的躺在正中,
她手腳一霎僵麻開,想喊,拚命張嘴卻出不了聲,想過去,拚命邁腿卻邁不動,她就好像個被鋼釘釘在原地的人,隻能眼睜睜看著眼前讓她絕望的一幕。
她看著三哥兩眼翻白死不瞑目的樣子,看著他青白的臉,看著那混著血肉的膿血不停從他鼻腔嘴角冒出來。
絕望,惶悸,整個世界黑暗寂幽隻剩下她。
她拚命的掙紮,拚命的喊,卻根本徒勞無用,一直到耳邊響起陸訓驚慌喊她的聲音,因為戰栗起滿雞皮的身子陷入滾燙的懷抱,她牙關一緊,腦袋激靈起,長長的過道消失,她終於從夢魘掙脫了出來。
“老婆,你怎麼了?又做夢了?”
懷裡緊抱的人濕透的眼睫顫動,總算慢慢睜開了眼,陸訓心頭一喜,手臂一收把她抱緊一些,盯著她問道。
剛醒來,渾身像被鬼壓過一般綿軟沒力,陸訓一問,那個讓人絕望的夢一下又浮現在腦子裡,她頭皮頓時一陣麻。
“三哥。”
乾啞的喉嚨總算能出聲,她反應過來什麼,慌忙伸手抓住了陸訓手臂,抬頭“我,我夢
見了三哥!”
“他躺在飛機過道上,
胸前插著一把刀,渾身是血!”
陸訓渾身一震,他倏然抬眼看向立櫃上的著座鐘,淩晨五點四十五,和她前兩次做夢差不多的時間。
但這次卻很要命,黎承打電話說過,他就是早上五點四十的飛機,不出意外的話早上七點半左右到,要是遇到下雪天飛機晚點兒,八點或者八點半到。
五點四十的飛機,現在五點四十五,黎承已經在飛機上了,甚至飛機已經起飛。
現在怎麼辦,打電話聯係黎承在的那邊機場,讓他們通過駕駛艙去找人?
先不提黎家申家的關係網沒那麼遠,就算輾轉聯係上了,用什麼理由才能動用到這樣特殊的權限。
陸訓想到的,黎菁視線順著他視線看向座鐘,也立馬想到了,她眼淚一下滾了出來,抓著他胳膊的手指尖泛起白,倉皇無措的問道他
“怎麼辦?三哥是在飛機上出的事?現在聯係機場還來得及嗎?”
“可我們也沒有那邊機場的聯係方式,怎麼辦?”
“來得及,來得及,我們先去機場,我去找人,我聯係。”陸訓穩住聲音趕緊回她一聲。
黎承對她太重要,尤其這次黎承會選擇坐飛機回來,還是因為她說,想早點見到三哥,等他一起吃團年飯,他要是出事,她絕對受不住。不管用什麼辦法,都一定要聯係到人。
“先起來?有力氣嗎?我給你穿衣裳?”陸訓攥握一下手掌,又低眸看向她。
黎菁現在確實手腳發軟,但這個關鍵時刻,她不能軟弱,哪怕是撐,她也得撐到機場去,現在一分一秒她都耽誤不起,她抬手抹一把淚,啞聲
“不用,我可以,你弄你的,然後去開車,我很快下來。”
“好,我樓下等你。”
陸訓看出來她意圖,他溫聲應一聲,緊抱她一下,掀開被子起了身。
時間緊急,兩個人都沒耽擱,匆匆忙穿好衣裳就往機場奔,一路上陸訓車開得飛快。
淩晨五點多還不到六點,下雪天,外麵街道一個人都沒有,天空隻亮起一抹麻白,車窗外是滿目的雪,無聲的靜。
車裡,黎菁坐在副駕駛上,車上空調打得足,熱風呼呼的往外吹著,她卻感覺不到一絲半點暖意,手腳冰凍過的僵涼。
以往她是最喜歡看落雪的人,這會兒完全沒心思看,就和前兩次做夢一樣,那種如墜冰窟的感覺再次襲擊了她,讓她腦袋一團一團的炸開,眼前好像又看到了血,還有血泊裡死不瞑目的黎承。
心頭隻剩無儘的慌。
陸訓掌著方向盤看一眼路況,瞥見她反複揪捏已經掐出紫痕的手指尖,他伸手撈過她手用力握緊“寶寶,你把你見到的場景再給我說一遍。”
他需要找出黎承出事的線索,這樣也能讓她分散下思緒,停止一個人胡思亂想下去。
黎菁偏頭對上他視線,他黑眸幽深卻溫和給她安定感,她動了動澀乾的喉嚨,道
“我沒有夢見具體的,看到的畫麵就那一幕,三哥他.”
黎菁聲音哽了下,她忍了忍“三哥他渾身都是血倒在飛機過道中間,胸前插著一把刀,手裡攥著一塊兒手表。”
刀,手表。
“什麼樣的刀?手表呢?長什麼樣?你送的?”陸訓立馬問道。
飛機上檢查得嚴,刀具一律不準帶上飛機,但查驗這塊的人眼睛也沒長透視,總有漏網之魚。
“刀是一把彈簧
鋼刀[(.,
手表不是我送的,手表是一塊黑色皮質表帶很有質感的腕表。”
夢裡的畫麵,有些地方模糊,有些地方卻特彆清晰,那塊手表就像給了鏡頭特寫一樣,所有細節放大,黎菁印象也特彆深刻,她仔細回想著
“手表是銀色表盤,好像是塊國外牌子,我沒見過這個牌子,不太確定,表盤上還刻著一圈小的時刻。”
“我看到的時候,時針分針指向的時間是九點,邊上有個長方形的小方格,好像是顯示日期的,上麵沾了血,我看不清楚具體的,後麵的數字確定是個零,前麵花掉了,可能是二,也可能是三。”
黎菁傾向是三,今年大年三十,上麵的日期時間是她三哥沒有掉的時間,全家團圓的日子,他死了。
黎菁禁不住又紅了眼,她偏頭“三哥他,他是死不瞑目的,他眼睛睜著眼白都鼓了起來……”
“老公,上麵的時間是九點,我們來得及的是不是?”
她一雙眼淚眼婆娑,充滿希冀的望著他,陸訓一顆心都揪緊了。
“嗯,來得及,我保證。”
最終,他對上她視線肯定的回她一聲,腳下加了速。
從老洋樓到機場一般要四十分鐘時間,陸訓一路開飛車,六點二十分,他們就到了機場。
一到地方,黎菁就奔去了服務台問黎承那般飛機的起飛情況。
問的時候她心緊張得都快跳出來。
聽到飛機先前因為大雪大霧延飛了四十分鐘,飛機剛起飛,大概八點十分左右到,她眼前忽然一黑,人都站不穩了,陸訓忙扶穩她。
“怎麼會,怎麼會已經起飛了呢!”
黎菁緊抓住陸訓的手不可置信的喃喃,眼淚大顆大顆的往外滾。
“怎麼辦?現在該怎麼辦?”
黎菁手指抓緊陸訓身上的大衣外套仰著臉,問道他。
“彆急,我們”
“是出了什麼事嗎?”
黎菁著急來機場,身上胡亂套了件深青色毛衣白色呢子大衣,披散的頭發都沒梳,一張臉哭過太多帶著淚痕的紅,叫人看著都能感覺到她身上透出的哀婉絕望,服務台的工作人員見她這樣,不由問了句。
黎菁對上工作人員視線,想起什麼,她立即張嘴“飛機,飛機有.”
“沒事,家裡出了點事情,她想知道哥哥什麼時候回來。”
黎菁想說飛機上有危險,讓她們趕緊聯係駕駛艙返航,陸訓抬眼,迅速出了聲。
他知道她要和工作人員說什麼,但不能,不提工作人員隻是個工作人員沒有那個權限權利,就算有,他也不敢讓她把話說出來。
黎承要救,他卻不能看著她陷入危險,預知夢這個事情太反科學,一但被有心人發現,哪怕有申家黎家也保不住她。
“老婆,飛機已經起飛了,我們找個地方等三哥。”
陸訓扶著她兩隻胳膊把她半攬進懷裡,又湊向她耳邊聲音低輕和她道“彆急,相信我,我會有辦法,嗯?”
黎菁仰臉看向他,她現在就好像深陷黑暗裡的人看到一線曙光,最後卻沒抓住給它溜走了,隻剩下滿心的絕望,陸訓卻在這時候又給她支出一點光,她抓著他大衣衣擺的手緊了又緊,最終選擇相信他。
她隻有他可以信。
她順從的跟著他去了等候大廳凳子上坐下。
這幾年寧城的有錢人多起來,但也不是人人都會選擇坐飛機,大年三十早上的機場更沒幾個人,陸訓扶
著黎菁坐下(筆趣&閣.,
看一眼周遭,他半蹲身在她麵前低聲和她道“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出去一趟很快回來。”
“你去哪兒?”黎菁看向他,鼻音微重。
“去做一點兒事。”陸訓抬手輕輕撫了撫她哭紅的麵頰,指背給她拭了拭眼尾的淚。
“不哭,我保證,三哥不會有事。”
“你待在這裡,什麼也不要做,也不要給家裡打電話,我會做好,所有事情都能辦妥,相信我,有事打我電話知道嗎?”
時間緊,陸訓沒有耽擱,他安撫叮囑過她,把手裡她的包給到她手裡,不放心的看她一眼,大步往機場外去了。
黎承已經上飛機,除非發生重大事故飛機不會返航,他也沒打算讓飛機返航。
黎承死於近身斃命的彈簧刀,一個連續好些年兵王的人,近身搏鬥可以稱得上無敵手,誰能那麼輕易殺害他,還是近身,一刀致命。
尤其他臨死前手裡還握著塊不屬於他的表,一個國外牌子。
這個事情怎麼想怎麼不對。
他心裡隱隱有個猜測。
沒有證據,他不能妄下定論,現在隻能把現場攪亂,讓黎承提高警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