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霓虹(1 / 2)

淤痕 碎厭 9818 字 8個月前

第12章

司嘉回到班級的時候,教室裡坐滿了人。

一場運動會落幕,所有人渙散的心思被班主任重新敲打著,教室前麵的牆上換了新一期的勵誌語錄,比起過去這場短暫的體育競技,高考才是放在他們麵前的長途跋涉。

晚自習也恢複正常了。

晁藝檸的蛋撻已經吃得差不多,她揉著肚子跟司嘉說等會兒就不去食堂吃晚飯了,司嘉點頭,晁藝檸又問她怎麼去年級部這麼久,司嘉就笑著說年級主任拉她又進行人道主義教育了唄。

她說這話時,梁京淮碰巧在收號碼簿,從她座位旁走過。

他看了她一眼。

司嘉在穿外套,手伸出袖子,她視若無睹地彆開腦袋,將折進衣領的頭發撥出來。做完這一切,她才拿起校園卡,從前門出,卻朝著食堂反方向的樓梯走。

樓下便利店還亮著燈,她推門進去,坐在收銀台前的是個中年女人,但由於保養得當,看不出年紀,據說是她們這屆學生的家長,辭了工作到這兒來陪孩子讀高三。

司嘉照例從貨架上拿了袋全麥麵包和一盒藜麥牛奶,結賬的時候碰到辛凱康,他熱情地打招呼,司嘉回以微笑,然後緊接著聽見他朝後麵大喇叭似的招呼一聲:“陳遲頌你要的東西沒貨了!”

伴著門口機械的一句歡迎光臨,沒多久前才不歡而散的人又一次出現在視野裡,他還穿著上午那件白色衛衣,也不知冷,身旁還有個同學,他在聽那人講話。又在走進店裡的刹那,出於趨光的本能,微微偏頭,就這麼剛好看到走到門口的,孤身一人的她。

再然後一個進,一個出,兩人擦肩而過,司嘉拎著塑料袋離開。

隻不過店門關上的瞬間,辛凱康的大嗓音還是從門縫裡漏了出來:“真沒想到你愛吃巧克力,還是抹茶味兒的……”

最後幾個字被夜風吹散,司嘉聽不清楚。

氣候一天天地轉冷,六點才剛過兩分鐘,頭頂晚霞已經被潑墨般的黑取代,校道兩旁的路燈陸陸續續地亮起來,司嘉在操場看台見到梁京淮的時候,月上枝頭了。

塑料袋被擱到座位上時發出窸窣聲,梁京淮聽到動靜,往她這兒看,低聲說了句你來了,司嘉嗯一聲,緊接著他注意到她拿出的麵包袋子,皺眉,“怎麼又吃這個?”

撕包裝袋的動作一頓,司嘉側頭看著他:“是你說要和我談談,那麼班主任是五點五十放的,六點二十要回教室上晚自習,除去吃飯排隊起碼要二十分鐘,來回路程五分鐘,還剩五分鐘你夠嗎?”

這樣一筆時間的賬和他算清楚,梁京淮默了一瞬,而後垂頭說了句對不起。

但司嘉同樣回他一句一語雙關的“你不需要道歉,不是你的錯。”

梁京淮緩緩抬眼,看她,她依舊沒搭理的,慢條斯理地戳開牛奶盒,藜麥顆粒在齒間咬碎,她叫他的名字:“梁京淮。”

“嗯。”

“祁顥宇的存在會影響你考上一個好大學嗎?”

“……不會。”

“他會影響你將來繼承家產嗎?”

“不會。”

“那你為什麼要和他賭氣呢?”

梁京淮愣住。

再難的奧數題他都可以解,唯獨這個問題他不知道怎麼答。

因為祁顥宇擁有他得不到的親情,那他就要搶走他的愛情。

多幼稚,多可笑。

可下一秒,他也清清楚楚地意識到,如果祁顥宇喜歡的是另一個女孩,他未必會願意采用這種方式。

司嘉又咬一口麵包在嘴裡慢慢嚼著,空氣裡有一層徹骨的涼意,她剛要把左手插進兜裡,一個暖貼遞過來,梁京淮讓她拿著,她微怔,“謝謝。”

六點十分的預備鈴開始響,麵包吃了一半,司嘉放回塑料袋裡,她站起身,站在風口裡,背後是空曠荒涼的操場。

她低頭看梁京淮,“你也絕對不是他們偷情的遮羞布,你是高三二班的班長,是光榮榜上的優秀學生代表,再說句不合適的,你還是很多女孩的暗戀對象。你很好,很有魅力,所以梁京淮,以後不要為任何人活了。”

也是到這個時候,司嘉開始懂孟懷菁臨走時說的那句話。

誰也不應該是誰的附屬品,母親不是,兒子也不是,一個人在成為人之前,他首先是他自己。

司嘉走的時候,梁京淮還留在原地。

風更大了,天氣預報說明天要迎來新一輪冷空氣。那一刻,手肘撐膝,額頭同樣抵著手背。

梁京淮發現自己好像一點都不了解司嘉。

她的朋友圈沒有設三天可見,偶爾發點拍雜誌精修的成片,發點0.8倍速的歌,網易雲歌單很雜,CharliePuth周傑倫和當下流行的熱曲,有段時間很迷TheWeekend的歌,又說這輩子要聽命運交響曲到死。

她底子好,素麵朝天也漂亮,嘴上說著要省錢買這世界上所有漂亮的衣服,實際上卻把這些年拍雜誌賺的錢全部捐給了聯合國兒童基金。

她其實一點也不笨,隻是沒把心思放在學習上,會文不對題地把三島由紀夫隨便說的話寫進作文,還要埋怨老師不懂她。

可如此醒悟了,也意味著他已經錯過了。

伸出去想拉住她的手,從她的衣袖滑過,抓不住,冷風吹過,最後垂落在茫茫夜色裡。

-

那天之後,北江市經曆了一場斷崖式降溫,隨著初雪降臨,司嘉身上的校服外套逐漸變成了毛呢大衣,又或者一件寬鬆的毛衣,她仍經常進出教師辦公室,但不是被找談話,而是交作業,上課也不再睡覺,儘管聽得很吃力,筆記還是一字不差地做。

晁藝檸打趣地問她受什麼刺激了,司嘉就撐著下巴歎了口氣,說她最近看上了一個男模小哥哥,但沒想到人家在北江大學念書,自己這點分數都不好意思去泡他。

不過一句玩笑話,誰也沒有當真。

日子一天天地過,十一月底,第二次月考如期

而至。那時天氣已經冷到一個境界,教室窗戶因為溫差而蒙著層霧氣,臨考前那節早自習,所有人都在忙著抱佛腳。

晁藝檸陣仗擺得很大,麵前攤了好幾本書,結果還是轉頭問:“司嘉,‘子姑待之’前一句是什麼來著?”

“……多行不義必自斃?”

“哦對對,是這個,”晁藝檸醍醐灌頂似的一拍桌子,惹來後麵男生噓她,她不客氣地瞪回去,又忍不住唉聲歎氣:“我都快背自閉了,一共就八分的默寫,課內的已經要背吐了,還有課外積累。”

說著,注意到司嘉桌邊的保溫杯,問她泡的什麼。

“紅糖水。”

同為女孩,晁藝檸立馬反應過來,哦了一聲,然後片刻沒說話,在桌肚裡翻了半天,把兩個暖寶寶遞給她,“給你。”

“謝謝。”

七點半,離第一門語文考試還有十五分鐘,考試預備鈴打響,書本合上,教室裡開始響起椅腳挪動的聲音,有些刺耳,相比之下顯得沉默的,是一個個拿著東西往各自考場的學生。

司嘉這回被安排在樓上的七班,從後門出的時候,先是差點撞到起身的梁京淮,他扶了她一把,她說對不起,然後又在走廊碰到同樣往樓梯走的陳遲頌。

那是兩人時隔半個月第一次對視,這段時間他真的按她所說的,沒和她再有過糾纏,課間也沒有刻意的偶遇,少有的在轉角擦肩而過,一班之隔,緣深,也緣淺。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