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樓梯的時候,陳遲頌走在前麵,司嘉捏著那包糖跟在後麵,視野裡是清皎的月色,是他闊挺的肩膀,和幫她拎書包的那隻手,青筋明顯,骨節分明。
最後一點糖碎咽下,兩人也剛好走到樓底,她出聲叫住陳遲頌。
陳遲頌轉身。
看向她的那雙眼睛漆黑,不遠處的昏黃路燈將他周身的懶散輕狂都虛化,有一瞬間,就像那年在一中考場外,他從身後叫住她。
司嘉走到他麵前,從他手裡接過自己的書包,抬頭迎上他的目光,“你以後一定要小心站穩點,可彆摔到其他女孩兒身上了。”
頓了頓,她扯唇笑道:“畢竟她們可沒我這麼好說話的。”
一半打趣,一半威脅。
良久的對視後,陳遲頌點頭:“好,我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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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校門是九點一刻,夜風乍起,陳遲頌問她冷不冷,司嘉搖頭,他又問她肩膀真沒事麼,她就笑出來,抬頭問他:“真當我是小孩兒啊?”
陳遲頌不置可否。
而那時保安室裡的大爺從窗戶探頭,問他們裡邊還有沒有人,司嘉仍笑著,回他一句應該沒了,大爺聞言一擺手,讓他們趕緊回家去。
隻是在下一秒看到門口路邊站著的人時,司嘉臉上的笑意滯住。
陳遲頌的腳步也是一頓。
李今朝靠在電線杆旁,嘴裡叼著一根快燃到尾的煙,腳邊還有兩個煙頭,看樣子是在這塊兒等了很久,手裡拎著一個透明袋子,裝的是塊小蛋糕。
煙味隨著風飄過來,司嘉身後的陳遲頌比她先皺眉,路燈背光,他渾身的冷漠又傾泄出來,不動聲色地往前兩步,側身擋住司嘉,話是對李今朝說的:“能彆抽了嗎?”
李今朝這才注意到他,舉止間的流氣收了下,倒是沒說什麼,聳肩無所謂地笑笑,抬手把煙從嘴邊拿下來,隨意地撣了撣,“呦,你也在啊?”
然後掃一眼司嘉:“你們不是不同班麼,放得都這麼晚?”
司嘉對他這句意有所指的話並不想理會,抬眼看向李今朝問:“你找我有事?”
她從來都不是那種不諳世事的小女生。
從李今朝第一眼看她,從他搶著自我介紹說出那句“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時候,她就知道他想泡她。
所以他出現在這裡,她也懶得跟他裝傻充愣。
語氣疏離淡漠,出校門時眼裡那點笑意早已消失殆儘,但李今朝對她的態度變化也不在意,他一揚手,把塑料袋抬到她眼前,邀功似的:“上次聽孟阿姨提過,你很喜歡這家的提拉米蘇,正好今天路過,就給你買了。”
路邊偶爾有車疾馳而過,冷風呼嘯,吹得司嘉額前碎發都亂,兩秒的沉默後她掀起眼皮看他,唇角勾了勾,似乎終於願意施舍他一點笑。
可李今朝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見她說:“我媽連我芒果過敏都不知道,你怎麼還能把她說的當真?”
陳遲頌聞
言沒忍住也勾唇角,眉頭慢慢舒展開來。
李今朝一噎,但耐不住臉皮厚,很快又自我調節完,笑嘻嘻地問她現在喜歡吃什麼,“你告訴我唄。”
司嘉看他,又看一眼他手裡的提拉米蘇,撂下一句反正不喜歡吃甜的,然後沒再停留,卻在走出幾步又回了頭,睨向還站在原地的陳遲頌,她淡淡地笑,眼睛在夜色裡那麼亮,又那麼動人。
“走了,陳遲頌。”
陳遲頌聞聲看向她,四目相對,他笑意更深,經過李今朝身邊時,和他不輕不重地撞了下肩,他偏頭看他一眼,仍懶洋洋地勾著笑,“來了。”
從學校到金水岸,步行隻要十分鐘不到。
一路上兩人沒什麼交流,陳遲頌插著兜安靜地跟在司嘉後麵,直到小區樓下,司嘉轉身要和他說再見,他卻沒急著讓她走,一步一步靠近。
“不喜歡吃甜的?”他挑眉,“嗯?”
司嘉看他那雙像得了多大趣似的眼睛,對視的瞬間,一陣風從兩人之間吹過,冬夜的味道清清冷冷,卻在心口燥起一股溫火,不烈,就是有點癢。那包糖的後勁也在此刻發作,她歪頭笑道:“我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你不是最清楚?”
又是長久的對視,今晚的月色真的很好,映著司嘉的眉眼,一寸一寸,純潔又靡麗,陳遲頌鬆了手,認輸般地哼笑一聲:“行了,上去吧。”
司嘉確實有點冷,就沒跟他再多糾纏,隻朝他揮了揮手,“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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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起床窗外又是一陣白雪皚皚。
司嘉換了件厚毛衣,但出門時還是被樓道裡一陣穿廊的風冷得一哆嗦,打著哈欠走到樓底時又是一愣,困意被站在單元門外的人驅了大半,眉間溢出一絲不愉:“你怎麼來了?”
李今朝還是那副耍帥的打扮,深色牛仔,工裝褲,在大冬天這麼穿完全就是要風度不要溫度的典範,脖子上掛著一條環扣鎖骨鏈。
司嘉看著,莫名想到之前在那個酒吧視頻裡,陳遲頌帶過的那條十字架項鏈。
可是就那一次。
後來她再沒見過。
在燈紅酒綠裡泛著淡淡的銀光,刺著眼,好像割裂開兩個人。
前一晚的不留情麵仿佛對李今朝沒有絲毫影響,他笑著回道:“來給你送早飯,我給你買了……”
“我問你怎麼知道我住這兒?”司嘉打斷他,似乎是想到某種可能,她的神情冷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