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2 / 2)

荷塘瞬間恢複了平靜,好像方才那陣子對聊不過是陸凜的幻覺。

一片漆黑的羽毛由空中緩緩落下,不知是打何處飛來的小烏鴉踩在枝頭上,亂蓬蓬的羽毛好像剛與什麼鳥兒打了一架。它也不覺得冷,昂首挺胸環顧四周,頗有些什麼都不放在眼裡的滋味。

陸凜覺得這烏鴉神態有趣,便起了逗弄之心,噘著嘴吹起哨音,饒有興致地逗弄起這隻烏鴉。可誰知烏鴉根本不為所動,隻冷冰冰地回看她。

“好大的膽子!”陸凜耳邊突然響起一個男子金聲玉振般的嗓音,隻是內容有些狂妄自大的味道:“什麼人也敢逗小爺我?”

陸凜愣了一下,眼巴巴的看著那隻小烏鴉,明明沒有人的五官,卻偏偏能看出它極為不悅。

“嘖嘖,真沒意思。”那聲音又響了起來:“點這麼多燈,是要晃瞎誰嗎?”

陸凜一轉頭,驚奇地發現自己身旁不知何時站了一位身材高大的青年男子,墨綠錦緞袍子上以藍色刺繡編繪出翎羽模樣,活像一隻正在開屏的招搖孔雀。而她卻完全沒有聽見對方走近的腳步聲。

“啊,是宮宴啊。”他說起話來有些吊兒郎當的,和剛才那自大的聲音並不相同。

“死老頭胡說八道,哪裡有人趕著去死。”那自大的聲音再度響起,隻是越來越遠,直到最後一個字音完全被夜色吞沒。

同一時間,陸凜身後樹上的烏鴉抖了抖羽翼騰空而起,卷起樹上的枯萎清香,最後一片執拗的枯葉終於飄飄蕩蕩地落下,好似一根黯黃的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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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氏隔著人流看了一眼陸凜,耳邊定遠侯夫人仍在喋喋不休:“你那小兒子年紀也不小了,是時候該為他謀劃謀劃。你們老爺的心思都放在陸解陸凜兩兄妹身上。陸解如今進了執金吾當差,辦事利落,我們侯爺在府上時不時就誇上他兩句。那陸凜手裡握著和謝家的大好姻緣,謝韞舟又得聖寵,日後她要照應娘家,那也是照應自己的親兄長陸解,你和你那小兒子能討得了什麼好?”

方氏雖被尊稱一聲陸夫人,實則並非陸凜的親生母親。

陸凜的父親名叫陸桉,原配陳氏乃是和他青梅竹馬長大。那時候陸桉還在一門心思考科舉,陳氏便留在家中照料老人和俗務。兩人育有一子一女,長子名叫陸解,女兒就是陸凜,兩人相差三歲。

許是像他人說的陳氏福薄,陸桉考取功名開始其為官生涯沒出一年,陳氏便病死了。隨後又有人給陸桉說媒,他迎娶了一位高官的庶女,便是方氏。

方氏進門的時候陸凜不過六歲,沒過一年就當了姐姐——方氏給陸桉生了個兒子,取名陸桓。

陸桓此刻正百無聊賴的跟在方氏近旁,陸桉方才從地方調任京城,他是首次參加宮宴,到處都是花團錦簇燈瓦琉璃,早已被迷花了眼。

眼瞧著不遠處幾名衣著華麗的少女湊在一處笑鬨,陸桓便想上去湊熱鬨,問了方氏之後才高高興興地去了。

定遠侯夫人又說:“雖說這陸解陸凜是先前那位生的,可也不至於偏心至此。好說歹說你們老爺這官運也是娶了你之後才起來的,少不了咱們方家的一份力。他如今調任京城,多少人看在眼裡。若是好的都給出去了,難道這日後的陸府也給出去?那你們娘倆不成了寄人籬下?咱們方家幫扶他,難不成是為了那兄妹倆?”

“那依姐姐說,我當如何?”方氏眼看著陸桓有些束手束腳,東瞅瞅西逛逛見什麼都新鮮的模樣,又想到陸解平日上差不怒自威的神態,不由得打心裡歎了口氣。

“自然是哄著勸著你們老爺將那份婚約取消。到時我再給你找幾個合適的人家,也不顯得你虧待了陸凜。謝爵爺那頭也早就想給謝韞舟尋個有助力的泰山了,你若是如此,還算是謝爵爺欠你一份人情呢,你那兒子再爭氣點,日後這家裡的東西還能落到他人手裡去?”

陸桓湊在那幾名少女身後,聽見其中一名少女說道:“李且言,你這把扇子上的字可是謝韞舟題的?”

被叫做李且言的少女穿了一襲紮繡紅錦的衣裳,裙邊散開隱隱露出裡麵的茶花圖案,洋洋灑灑好不熱鬨。她把玩著手中的紙扇,展了又合,合了又展,像是炫耀一般。

聽人認出墨跡,她十分得意地將那扇子一合,往掌中一拍,說道:“怎樣?謝郎的墨跡可是千金難求。”

“謝郎的字確實好。”另一位少女連連稱讚,從腰上解下玉佩遞於眾人,說道:“你們看我這玉墜上的詩,可是謝郎寫的,我特地找了工匠纂刻的。”

幾名少女又湊在一處端賞那玉佩,李且言用扇柄將那玉墜一托,塞回女子手中,說道:“你這玉墜又看不真切。再說了,謝郎的詩天下皆知,可這字卻是我這兒獨一份的。”

說罷,再將紙扇一展,扇了扇。

“既然眾人都有謝郎的東西,我這兒也有。”又有一名少女抿著嘴角,臉上泛起一絲紅暈,說道:“我這身上衣裳用的錦緞是謝郎給我挑的。那日恰好和謝郎巧遇,便請他為我挑了匹布。”

陸桓在邊上聽了半天才鬨明白,原來這幾個人是謝韞舟的擁躉。他跟著家裡一到搬來京城沒多久,哪裡知道這幾個人是誰,隻是聽著謝韞舟這名字如此耳熟。

啊!想起來了!這不是自己那便宜姐姐陸凜的未婚夫嗎?!

陸桓看著這幾個少女長得嬌嫩,哪是他以往在地方上能見到的,便存了顯擺的心,在旁清了清嗓子說道:“謝韞舟的東西有這麼金貴?”

幾名少女也是第一次見到他,聽他如此口出狂言,不由得說道:“謝郎的文章自然是天下一流,連皇上都讚不絕口。怎得,難不成你也有謝郎的物件?”

“要多少有多少。”陸桓揚起驕傲的頭顱。

少女們聽他吹牛,不由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