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假裝沒發生這件事,但之後的無數個夜裡,陳果都自我厭惡到徹夜難眠。
苦難把她折磨得不成人形,但直到她死時,她都是勇敢的,沒有一絲懦弱。
陳果攥緊了身上的被子。
陳武還在喋喋不休:“就沒見過你這麼狠心的女人,我兄弟一死就跟男人跑掉!就這麼缺男人嗎?你這種爛貨,以前是要浸豬籠的!”
女人眼眶都紅了。
陳果煩了,叫聲二叔,示意陳武湊近點。
然後瞄準他的下巴來了一拳。
這一拳力氣之大,不說陳武直接踉蹌倒地,陳果也感到指關節刺痛,舉起來一看,流血了。
這具身體夠不經用的。
被驚到了的陳母這才回過神來,一聲驚叫,撲上來要看陳果的右手。
地上的男人發出臨死前的豬一般的喘息悶哼。
這陣動靜自然是驚動了醫務人員,立時就有一個男大夫走了進來,皺眉問道:“怎麼回事?”
陳武捂著下巴從地上艱難爬起,牙齒似乎鬆動了,口裡滿是血腥味,再一舔,伴隨著鑽心疼痛,牙齒脫落了。
吐出牙齒,陳武瞪大了眼睛,怒不可遏地揚起巴掌就要衝上來打陳果。
男醫生一把拽住他,喝道:“乾什麼!在我眼皮子底下還想打人是不是?”
“我、他……”陳武捂著已經腫起來的臉,說話都已經含糊不清,“似他先打人呃!”
“胡說。”醫生不信,“他那麼一個半大孩子,還好幾天沒吃飯,怎麼可能把你打趴下。”
陳武急了,還要說什麼,又被醫生打斷:“彆鬨了,趕緊去處理一下。”
陳武恨恨瞪向陳果,正正對上少年的目光。
他沒怎麼上過學,不知道什麼‘銳利如刀鋒’‘冰冷如寒鐵’的形容,隻知道這眼神讓他汗毛豎起,尾巴根兒都竄上一股涼氣。
死小兔崽子!
陳武暗罵一聲,捂著嘴扭頭去找大夫了。
看陳武走了,醫生才轉向陳果,視線從他流血的手背一掃而過:“幾天沒吃飯了還這麼精神?”
幾天沒吃飯?
陳果這才從原主的記憶中找到他的死亡原因,說來也巧,他們都是餓死的。
不過陳果本人是實打實的在末世餓死,而這位原主‘陳果’卻是因為高考失利,沒考上大學所以傷心絕食了五天。
他不缺水,所以絕食五天當然死不了,陳果猜測他的死因應該不是餓死,也許是因為過度饑餓導致身體功能出了問題,得了什麼急性並發症去世的。
他潛意識地排除了原主還沒死,是他鳩占鵲巢的選項。
醫生找來一個護士把陳果的手包紮了,又給他做了些基礎檢查,最後確定他沒事,輸兩瓶葡萄糖就可以出院。
“小果,你、你有什麼想吃的嗎?媽去給你買。”陳母坐在床邊,小心翼翼地問道。剛才陳果突然發難把陳武打倒在地可把她嚇壞了,小果這孩子,脾氣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暴躁了?
“現在吃流食比較好,謝謝。”陳果抬眼看了下葡萄糖吊瓶,托這玩意兒的福,身體現在並沒有多難受。
至於饑餓感,那種東西已經陪伴他數年,習以為常了。
“誒、誒!我這就去買!”陳母連聲答應著轉身去了,她可能是用跑的,沒一會兒就氣喘籲籲地端了一碗粥來。
皮蛋瘦肉粥,他從來沒吃過的東西。
小的時候是因為不喜歡皮蛋的味道,之後是因為吃不起這麼奢侈的食物。
而現在的他輕輕舀起一勺粥,軟爛的米,琥珀色的碎皮蛋,粉粉的肉末,鮮綠的香蔥。
送入口中,舌尖輕輕一抿,頓時滿口生香。
溫暖的粥順著喉管滑入胃中,餓意頓時被催生,噴湧而出。
一勺又一勺,很快,陳果便將這碗本來並不喜歡的皮蛋瘦肉粥喝了個乾淨。胃還沒有完全滿足,不斷向大腦傳達著饑餓的信號,但當陳母問他是否還要再來一碗時,他卻搖了搖頭。
吃過了東西,陳母肉眼可見地放下心來,斟酌著開口道:“小果,如果你想複讀的話……”
“我不複讀。”陳果直接了斷地打斷她,他知道這個時代學曆很重要,從原主因此絕食就可以看出。
但他卻沒辦法,上輩子自不必說,這輩子雖說自帶原主記憶,但也隻是類似本能一樣,與自身息息相關的大概信息,與學習、考試有關的東西,那是一點兒也沒有。
除非再去上一遍高中,但那樣需要花費的時間和金錢都太多了。
而且他也誌不在此。
“媽,我記得爸走的前幾年承包了一片山?”陳母改嫁的時候是淨身出戶,但他的記憶裡卻沒有這片山林的下落。
“小果……”扭頭卻見陳母感動得熱淚盈眶,他這才想起來,原主似乎好幾年沒有叫過自己的母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