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VIP】(2 / 2)

我真不是明君! 危火 10601 字 3個月前

禮部的人在下麵唱了一聲:“時辰到!”

曲渡邊扭頭看了眼在旁邊擔憂看著他的溫小春,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眼神,然後穩穩當當地跨出了第一步。

一步一個台階。

對個兩歲多小孩來講,其實是座頗難攀登的小山。

但周圍執禮的禮部、太常寺、光祿寺諸多官員,注視著這位曾經是宮中禁忌的小殿下——他走得很慢。

但穩極了。

他似乎知道這是件對他母妃來說極其重要的事情。

於是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己腳下,生怕哪一步走錯。

即便他從來沒有體驗過母親的疼愛與關懷。

那股認真的勁兒,叫人心底泛起酸澀。

崇昭帝亦是心情複雜,等那個黑色的小蘿卜頭穩穩跨上最後一個台階,停在他麵前的時候,他伸出袖子。

“隨朕走罷。”

曲渡邊握住崇昭帝的袖子——不是不想握手,是因為他太矮了,要是握手的話,崇昭帝這一路都得彎著腰走。

兩側的宮妃跪坐在蒲團上,微微低頭。

待進入殿中之後,曲渡邊就到自己的蒲團前跪下,抬頭看著前麵供奉的牌位,上麵新刻著雲妃追封皇後的諡字。

崇昭帝於皇後站在一起,皇後手捧銅燈,上麵燭火共有九盞,崇昭帝親自點燃,皇後捧燈奉上。

皇後領著眾妃子參拜,除了她跟皇帝,其餘人都需要叩首三次。

曲渡邊也跟著她們一起。

繁瑣的禮節過後,才聽見禮官道:“晌午至,禮膳!”

宮人們就捧著光祿寺送來的膳食,挨個對號入座,送了過來。每個位份對應的禮膳規格都不一樣。

曲渡邊麵前也放了一份。

照規矩, 他需要把這份飯吃完,然後把雲妃的一件遺物請入奉德殿中。

聽葉伴伴說過,光祿寺卿是他外祖父的二弟,給他準備的食物應該不會太難吃?秉持著這樣一種心態,他打開了膳盒。

膳盒裡隻有一碗呈現出灰黃色的熱湯,湯裡還有幾塊看不出來是何物的條狀物。

“………”

拿勺子的手微微顫抖,曲渡邊陷入沉默。

再一看周圍的娘娘們,禮膳十分規整,起碼看起來很漂亮。

葉小遠在殿中兩側候著,遠遠一瞧那邊的情況,臉色登時變得難看起來。

“這……”

包括皇後在內,離得近的幾位娘娘都麵露遲疑,蘭貴妃都詫異的瞧了眼過來。多少是個皇子,這種場合下用刁難手段,光祿寺卿的腦袋是不想要了?

而且光祿寺卿跟七皇子也算是沾親帶故,禮膳做成這副模樣,圖什麼。

皇後道:“許是光祿寺的人弄錯了。陛下,要不換一碗來吧,這飯吃了說不得會難受。”

崇昭帝:“禮膳都是有定數的,換了不合規矩,就這樣吃吧。”

蘭貴妃一愣,繼而心中高興,其餘宮妃麵麵相覷,看來陛下也沒有她們想象的那樣重視七皇子?

她們其中對競爭七皇子養母位置猶猶豫豫的人,更加猶豫了,這些人一邊希望有個自己的孩子,一邊掛念著突然有個皇子的好處。

若是七皇子養在她們膝下,反而遭到崇昭帝不喜,豈不是得不償失?

曲渡邊硬著頭皮嘗了一口。

嗯?

他又嘗了一口。

欸?竟然很好吃。

賣相很差勁,但裡麵的塊狀物有股麥香味兒,包裹著的魚肉半點腥味兒都沒有,入口即化。

湯鹹鹹的,略微有點酸,溫度正好,說不上來的開胃感。

後一排的宣妃放下筷子,道:“七皇子尚小,禮膳不必用完,吃一兩口便罷。”

曲渡邊捧起碗道:“沒關係宣娘娘,這個很好吃的。”

自然是好吃的,這是徐家的麥鹹羹,崇昭帝認得這個,還是因為他當年好奇,雲妃親自下廚做過一次。

賣相嚇人,味道確實很好,也適合孩子吃。

崇昭帝看著這碗飯,眼睛微微眯起,右手食指關節輕蹭著拇指上的扳指,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當然,他也不知道,在場禮官、妃嬪、以及葉小遠等人眼中,他這一行為頗叫人心冷。

葉小遠不敢怒也不敢言,隻得睜著眼,看著自家殿下一口一口把飯吃乾淨。

那碗看著就難吃的飯怎麼會好吃?

這幾天陛下待殿下態度不錯,小殿下對陛下的態度也日益親近,心中難免會重新升起來對父親的渴望和期待。

既是陛下叫他吃的,這種場合下,殿下豈會不吃?

宣妃則是在想,那天陛下來她宮中接七皇子,展現出來的一絲柔情,對比現在的冷漠,到底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隻有一小碗,曲渡邊吃完後還特意展示了下,“乾乾淨淨。”

完全不知道周圍其他人的心理活動。

崇昭帝見小兒子晶亮亮的眼睛,這些日子跟幼子一塊用膳他已經習慣了,下意識說了句:“不錯。”

這場‘皇帝態度冷漠不換禮膳,小皇子懂事純孝隻求父皇讚許’的戲碼,在場隻有這父子倆全然不知。

禮膳結束,宮人呈上一方形長盒。

打開,裡麵是裝裱好的畫軸。

崇昭帝將畫軸拿出來,“這是你母妃的遺物之一,說起來,與你的名字也有關係。”

他解開封軸的綢緞,畫卷一展。

畫麵之上,大漠孤煙,殘陽如血。

一位青衣墨發女子坐在北疆前線城池的護城牆上的背影,成了悠然光影的落腳點,揚起的發絲都透露著快哉的味道。

旁邊上麵寫著一句題詞:塞外寒飛雁,長歌曲渡邊。

崇昭帝懷念道:“畫是她帶來的,詩是她在懷你的時候寫下的,你的名字來源於此。”

他在懷念,曲渡邊卻安靜下來。

在心裡重新念了一遍這首詩,腦中不自覺浮現出一個青色衣衫的女子,在夕陽西下的窗前,殘陽的光穿過窗欞落在畫卷上,提筆落下這句詩。

落筆的時候,她在想什麼。

是回不去的從前,還是邊疆冷冽卻自在的風。

這隻從邊疆飛往京城的雁,終於困在了皇城這座華麗的牢籠之中,最終也死在了籠子裡,但她希望她的孩子可以是自由的。

一幅畫,一句詩。

是一位母親沒來得及說出口的愛和期許。

宮人重新卷好畫軸,交給了曲渡邊,曲渡邊親手將畫軸封入奉德殿的格子中。

然後敬重拜下。

他這個人討厭麻煩,但心眼兒很小,既承了這身血脈,承了雲妃留下的親緣、福澤,那他就一定會揪出幕後真凶。

這血海深仇,他來報。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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