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1 / 2)

景春三年正月十五,落雪紛紛。

本該是元宵佳節,大街小巷卻鮮有人煙,皇宮中更是冷清蕭瑟。

——唯有一處例外。

皇宮深處,禦書房外,紅豔燈籠高高掛滿幾乎整個屋簷,上好的暗紅綢緞被做成裝飾物,交錯懸掛於廊下,宛若層層疊疊的暗紅波浪。

殿外,紛揚大雪中,約有五六名官員打扮的男子縮著脖子抵禦寒風。在他們身後還站著一名身著素白常服的男子,宛若不知寒意,於風雪中站得筆直。

沒過多會兒,一名老太監從禦書房中走出來,歎口氣搖搖頭:“陛下今日不見客,諸位請回吧。”

站在最前邊的中年男子眉頭一皺:“可今日就是陛下給的最後期限了,陛下若是不見,豈不是……”

他話未說完就被身旁人扯扯衣擺,收到一個眼色。

中年男子仍有些不滿,再要開口時身後又傳來一個溫和嗓音:“可否麻煩這位公公再幫忙通報一番?就說臨郡邢氏求見,願等候在殿外,直至陛下召見。”

說話的人正是那名穿常服的白衣男子。他眉眼中暈著清淺笑意,在一眾或不悅或不滿的官員中顯得儒雅隨和。

老太監聽到他的話稍顯詫異,旋即轉為為難,半會兒後還是應聲:“老奴再試一次罷。”

“多謝公公。”白衣男子施施然拱手致意,端得一副溫潤君子之姿,使人好感倍升。

老太監向他回過一禮,轉身再度步入禦書房內。

與殿外飄雪的陰冷不同,禦書房中地龍正旺,乾燥暖和,幾乎片刻就能消融屋外帶入的寒氣。

但撲麵而來的,還有與這辦公場所格格不入的胭脂水粉之味,嗆得人難受。

“陛下,臨郡邢氏求見,說是……說是願等候於殿外,直至陛下召見。”

老太監不動聲色地調整好呼吸,恭敬規矩稟報完,悄悄抬頭往主位方向看去一眼,正對上主位那名男子慵懶隨意的視線。

說是男子,但或許以少年來稱呼更為準確。

他斜倚在軟榻上,一襲紅衣稍顯淩亂,披散的長發垂落一側,露出一副尚有些青澀卻絲毫不掩昳麗的容貌。

本該是走到何處都擲果盈車的美貌,但偏偏,他是皇帝。

還是因為荒淫無度而被詬病的昏君。

自兩年前登基以來,他上朝的次數屈指可數,所住的長安殿徹夜長明,笙歌回響,白日更是不知流連在哪名妃子的寢殿中。

更甚者,他還將原先正經辦公的禦書房改成了他第二個胡鬨的寢殿。

平日裡大臣們有事啟奏,都必須趁著他與不知哪名妃子來禦書房玩樂時才找得到他,招致無數大臣們的不滿。

忠心點的大臣們曾屢次試圖勸誡,每次都被他草草敷衍了事。到後來他還嫌他們煩,有時他們找到禦書房來他都不一定願意見。

就比如此時。

謝安雙聽著老太監的稟報,興致缺缺,懶洋洋打了個哈欠:“邢將軍平日不是最討厭見到孤麼,怎的今日還主動來求見?”

跪坐在塌下的一名女子嬌俏一笑,剝了一顆葡萄遞到他唇邊:“再說了,大將軍身強體壯,在這風雪中站個一時半會兒也不成問題,怎麼能擾了陛下此時雅興。陛下您說是不是呀?”

謝安雙就著女子的姿勢將葡萄一口咬住。剛從堆滿冰塊的金碟中拿出來的葡萄冰冰涼涼,正好緩解待在屋內的燥熱。

他享受地半眯起眼,標致的桃花眼下一顆淚痣若隱若現。

“既然邢將軍願意等,便讓他等著罷。”他說得隨意,抬手又喚來一名站在身後的宮女給他倒酒。

老太監仍站在原地,到這會兒才終於找到機會插話,似是為難地繼續說:“啟稟陛下,求見的邢公子不是邢將軍,是邢將軍的弟弟,邢溫書公子。”

“邢溫書?”

謝安雙輕挑眉:“原來是邢二公子。他不是隨他告老還鄉的父親回鄉去了麼?”

老太監儘職解釋:“陛下莫不是忘了?前幾日幾位尚書大人說有丞相人選舉薦,您讓他們七日內把人帶來。這位邢公子想必就是他們舉薦之人。”

兩年前謝安雙登基即位後縱情聲色不問政事,先帝時期在位的著名良相邢丞相——也就是邢溫書的父親屢次勸諫無果,一氣之下告老還鄉,自那時起丞相之位便空缺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