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迦緊緊盯著阿德爾,臉上的表情慢慢收斂，浮現出一層深沉的悲哀。
阿德爾苦笑了一聲：“雖然你一直都沒有明確發現，但隱約中應該有所察覺吧？”
“怎麼回事？”
“我不是真正的阿德爾,隻是一個……複製品。”
阿德爾抬起眼眸,聲音冷靜，“還記得麼？我告訴過你，總係統已經向你認輸了,而我和這個世界，就是它向你求和的‘禮物’。”
陸迦緊緊盯著阿德爾。
“總係統沒有多餘的能量複製一整個世界，便隻複製了一個我，然後借由我的記憶構建了一個半虛擬的記憶世界。你應該也知道,一個真實的世界是不可能這樣頻繁地重置時間線的。”
愈真實的世界愈穩定,哪怕存在時空上的轉換，也必然是遵循一定規律的。
但這個世界卻跟著阿德爾的心意，隨時隨地都能倒退或者前進時間線。
阿德爾將手按在了胸口，再拿出來的時候,手心已經多了一個浮動的光球。
陸迦眸光微微一沉：“總係統的終端……什麼時候進入你的靈魂的？”
明明第一次檢測阿德爾靈魂的時候,陸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第一次重置時間後。”阿德爾道，“它知道你肯定會確定我是不是阿德爾，所以將自己的終端藏在了時空折疊裡，並給這個世界設定了劇情倒流的觸發條件,當第一次觸發之後，重置到我的靈魂中。”
“觸發條件就是我走出了和劇情不一樣的發展？”
阿德爾點點頭：“它希望你能接受我、接受這個世界,然後一直留下來和我在一起。”
陸迦看著阿德爾，沒有說話。
阿德爾自嘲地笑了起來：“它想得還是太簡單了……我知道哪怕是真正的阿德爾在這裡,你也不會為了阿德爾放棄自己的目的。”
陸迦默認下來。
他想起後來劇情的發展：“為什麼後來你又選擇改變劇情？”
總係統的目的是儘量仿真模擬原來的世界,讓陸迦能夠心甘情願地留下,但後來阿德爾明顯開始將劇情搞得一團亂，導致現在兩個人交換了身份。
阿德爾這次沉默了好久，才低聲道：“因為我想給我自己一個機會。”
“什麼機會？”
“一個爭取你的機會。”阿德爾再次抬起頭，“我想走出和原來的阿德爾不一樣的路，想要在他之上獲得你的感情。”
說到這裡，阿德爾苦笑了一聲，“可是我擁有阿德爾的全部記憶，否定阿德爾本身，等同於否定我自己。”
所以這個世界的劇情跳躍一直掙紮在兩種邏輯中。
一方麵想要沿著過去的道路重溫那些美好不美好的感情，另一方麵又想否定過去，編織新的未來。
陸迦刹那間明白上一次阿德爾跟他說的那些模糊不清的話語背後蘊含著多少痛苦和掙紮。
他嘴唇動了動，想要說點什麼，又發現無論說什麼對阿德爾來說都很殘忍。
阿德爾緊緊盯著陸迦：“雖然知道結果可能不會再改變，但我還是想問一句——你願意留下來麼？”
陸迦緩慢而堅定地搖搖頭：“不。”
預料之中的答案，阿德爾表情停頓了好久，才輕鬆地笑了笑：“那我放你離開。”
陸迦道：“如果你不告訴我，我很難猜到。”
眼前這個複製品阿德爾的靈魂是真正阿德爾的完美複製，陸迦甚至都沒能分辨出來是不是真正的阿德爾。
“因為我也是阿德爾。”阿德爾淡淡地道，隨後微微歎口氣，“總係統複製我出來，根本就是一記昏招……如果不能百分百複製，那就無法取得你的信任；可是百分百複製，這個世界必然不會留下你。”
陸迦奇妙地聽懂了阿德爾的意思。
阿德爾的本質依然是那個爽朗正義的英雄，他願意付出自己的一切去追求陸迦，可他從來不屑也不願意選擇欺騙、強迫的方式，隻憑著自己的心意前進。
從第一世重置世界線、到上一世化身基石，哪怕如今的複製品阿德爾，都在儘力為陸迦打造可以翱翔的翅膀。
明明這個世界阿德爾已經拿走了陸迦的毀滅之焰，想要強行留下陸迦也不是沒有可能。
總係統複製阿德爾，是想用陸迦和阿德爾之間的感情留下陸迦；但正因為他們之間的感情，阿德爾才不會留下他。
陸迦忽然感覺自己的眼眶很酸澀。
他的雙手握緊，隔了好一會才低聲道：“抱歉。”
儘管明白了一切，但陸迦卻不能給眼前的阿德爾任何承諾。
他的阿德爾還在未知的世界等他。
阿德爾搖搖頭向前一步，隔著封印輕輕牽起陸迦的手，低頭吻了一下陸迦的手背：“不論如何，我都很感謝你。因為你我才能誕生，因為你，至少我有了這一小段獨屬於我、不屬於阿德爾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