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迦腦內急速閃過了幾個想法。
他和總係統雖然從未見過麵,但恩怨已久,總係統甚至為了他專門複製了一個阿德爾出來,必然已經把他放進了黑名單。
那麼總係統到底有沒有認出他?
陸迦冷靜地觀察了躺在床上的真武皇帝一眼。
脫離了七彩的瘡口,真武皇帝看起來清晰了許多。
大約四五十歲的年紀,身穿金色九龍衣,膚色蠟黃,看起來病懨懨的,仿佛隨時都要昏倒,和七彩世界裡那個混亂而強大的人形成極大的反差。
陸迦很快收起目光,低下頭:“隻是看了欽天監的文書,覺得那裡的瘡口出現得比較奇怪,去查看的時候,不想誤入了進去。”
真武皇帝咳嗽了一聲,微微搖頭:“你想得太複雜了,那一位無時無刻不想徹底吞噬大齊,無論什麼樣子出現的瘡口,都隻是他的手段。他沒有任何邏輯和理智,你試圖去理解他,隻會被他同化。”
陸迦很認同真武皇帝這個評價。
剛才和那個七彩的真武皇帝麵對麵,他無時無刻都有要投入無儘的混亂中的錯覺,隻要精神稍有不足,立刻就會成為對方的一部分。
那已經不能算是“人”,而是宛如洪水地震一般的災害了。
——那麼眼前這個真武皇帝,和七彩的瘡口世界到底有什麼關係?
陸迦確定阿德爾不會欺騙或者隱瞞他,太子沒有對他說的,一定是真武皇帝沒有對太子說。
看真武皇帝似乎沒有認出他,陸迦略微沉吟,試探問道:“他到底是什麼?”
真武皇帝抬起眼眸,端詳著陸迦。
陸迦被這樣審視的眼眸注視,卻產生了一股奇怪的感覺。
真武皇帝的眼神……有些詭異。
並非是猜疑或者憤怒等等情緒,而是……虛假。
實際上從見到這個真武皇帝的時候,陸迦就產生了這種感覺。
彆看真武皇帝就像一個病重的皇帝一樣躺在床上,言談舉止無不符合一個皇帝的標準,但卻始終讓陸迦產生“對方在演戲”的感覺。
陸迦十分清楚,真武皇帝給予阿德爾軀殼的目的絕對不善,但此時此刻,陸迦卻並沒有在真武皇帝身上感受到任何一絲惡意。
他可不相信毀滅了諸多小世界的總係統是個大善人。
那剩下的答案……便是真武皇帝並沒有所謂的“情感”,他隻是在模擬。
模擬一位位高權重的真神皇帝應該有的姿態和動作。
方才審視陸迦,並不是真武皇帝自己覺得眼前的太子有所冒犯,而是他認為此刻他應該做出這樣的表情。
結合陸迦對總係統的了解,他幾乎可以斷定,總係統絕不是他概念中的智慧生命。
真武皇帝輕輕歎息了一聲:“那是人類先祖曾經做下的惡,如今也不過是透支了後代,慢慢地償還罪孽罷了。”
陸迦加重了讀音:“人類?”
真武皇帝合上眼:“你是大齊國的太子,是大齊國最後的救世主,這些事原該告訴你——瘡口中的那一位,是這個世界本身。”
陸迦慢慢皺起眉。
世界意誌?
“人類的祖先曾經犯下了錯,幾乎摧毀了整個世界,招來世界意誌的敵視和驅逐。被驅逐的人類本該在無儘虛空中毫無痕跡地死去,但世界到底對自身孕育出來的種族尚懷了幾分憐憫,便留下了大齊國,給予人類最後一點安身之處。當人類贖清自己的罪孽,便會在大齊國降生新的世界意誌,繼承已經破敗的世界。”
真武皇帝慈祥的目光落在了陸迦身上,“這個人就是你。隻有你才能拯救這個世界。”
陸迦眸光微微垂下去,避開真武皇帝的眼神。
這個故事八成是真武皇帝編纂來欺騙太子的,但其中定然也包含了一些真實的要素。
“為何是我?”
真武皇帝再度笑了笑:“因為隻有你擁有承載一個世界的器量。”
陸迦沉默片刻,重新抬起眼眸:“陛下,兒臣還有一話,不知當不當問。”
“問就是了。”
“為何那一位,和您樣貌如此相近?”
這次真武皇帝沉默了好一會,才淡淡地道:“因為他便是我,我便是他。”
說完這一句,真武皇帝便揮了揮手:“我乏了,你先下去吧。”
陸迦知道再問反而會露出馬腳,在內心思索了一瞬,要不要現在對真武皇帝下手。
從他對如今真武皇帝的觀察來看,真武皇帝現在的力量遠遠比不上他,倘若陸迦出手,有十足把握將真武皇帝擊殺。
但是……
想到七彩瘡口中的另一個真武皇帝,陸迦還是按捺下了擊殺總係統的衝動。
他低下頭,領命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