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鄭铖看顧家中,賈赦帶著何戟去皇宮。走出家門,早有小廝牽著馬在門外候著。
見賈赦二人出門,小廝急忙遞上韁繩,“大爺路上小心。”
賈赦接過韁繩,微一提氣,輕飄飄地翻上馬背。輕輕撫了撫馬鬃,賈赦腳下微一用力,馬兒輕快地跑了起來。
渾身雪白無一絲雜色的高大駿馬之上,青年玉冠錦袍,眉目如畫,因跑馬帶起的風撩起了他的發絲袍角,更顯出幾分瀟灑風流,得見之人誰不在心中讚一聲“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好景不長,隻讓馬兒跑了百十步,賈赦便一勒韁繩,讓馬兒從慢跑改為了慢走。不為其他,家門前行人不多還能跑跑馬,出了街口行人如織,彆說跑,能一路暢通地走過去就算幸運了。
按捺著性子,賈赦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一路小心控製著馬的速度和方向,避免出現擦碰。好容易過了半條街,賈赦忍不住向何戟抱怨,“你說我騎這馬乾啥?你看那個人走路都到我前麵去了!”
又一次停下腳步才能保持跟在賈赦身邊的何戟無比讚同,“您說的對!”
“又一個人超過去了!”眼尖的賈赦聲音高了一分。
早就看見過許多人超過去的何戟勸導,“這很正常,會有更多的人超過您的。”
這勸得還不如不勸!賈赦哽住,不甘心地道,“為什麼我不能不騎馬?”
“這個問題國公爺才能回答您。”何戟聳肩道,主人家父子的事,他一個護衛可管不了。
賈赦想起自己第一日上差,興衝衝地一路飄到皇宮,又飄回府。還沒等他跟家人們說說當值的趣事,老爺的責罵就衝他來了,什麼“有失身份”“丟光了你老子的臉”“規矩禮儀學到狗肚子裡去了”,總之不許再步行。太太沒有出聲,然而表情和眼神慢慢都是對他的指責。從此之後,他上差下值都是騎馬。
步行上值丟臉嗎?他那麼多侍衛同僚、朝中那麼多文武官員,步行上值的多了去了!是老爺太太看不開吧,覺得他們家是國公府邸,要懂規矩講排場。出門不能步行,必須騎馬坐轎乘車;爹娘不能叫,要尊稱老爺太太,最低限度稱父母親;要講孝道,長輩身邊伺候的也要敬三分……
明明他曾祖父就隻是個有兩畝薄田的莊稼漢,是他阿爺出生入死才拚了個榮國公回來,他們家起來這才第三代,哪來那麼多的規矩排場!是了!是因為老爺太太知道自家底子薄,才要搞這些撐臉麵吧。
一趟堵塞嚴重的騎馬之行,賈赦似乎了解了一些榮國公夫妻的想法。當然,隻是了解,並不能理解。講究規矩至嚴苛,才容易被人看不上吧。畢竟,從來都是沒有的東西,更讓人想握在手裡。
輕輕地歎口氣,賈赦不再去想這些無法理解的東西,專注自己眼前的路。幸運的是,在他想這些有的沒的時候,路程已經過了大半,東華門那紅色城台已經遠遠在望。
距離宮門越近,人流越稀疏,賈赦的速度也隨之加快。沒多久,便到了地方。
翻身下馬,賈赦將韁繩交給何戟,命他在附近的茶樓等候。又整了整衣衫,賈赦方往東華門走去。
走到近前,賈赦驚訝地發現,今日守門的侍衛他一個都不曾見過。他不過才出京半年而已,這是東華門的守衛全換完了?還是,半個月前的事牽連這麼廣?
正思忖間,賈赦就見最前方的兩個侍衛手中刀鞘往前一擋,上前一步對他喝道,“皇宮重地,不得擅闖!”
“啊?”賈赦呆了一瞬,他進出宮門這麼多次,還真沒被人正麵阻攔過,這生平頭一遭著實有些新奇。
兩個侍衛見賈赦神情有異,對視一眼,更加警惕起來,不約而同地拔出長刀指向賈赦,“此乃皇宮重地,還不速速退去!”
其他侍衛見情況不對,也紛紛拔出長刀圍了上來。
“誤會誤會!我是自己人!”賈赦擺著手連連後退,試圖打消侍衛們的敵意。
聽賈赦說是自己人,侍衛們暫時停下了腳步,隻刀尖仍直直地對準賈赦。
侍衛們給了機會,賈赦連忙從懷中取出自己的腰牌,“你們看,我是三等禦前侍衛賈赦,我之前奉皇命出京辦差了,正要回宮向皇上複命!”
其中一個侍衛收刀入鞘,上前接過賈赦的腰牌,查驗過後,雙手將腰牌遞回給賈赦,“原來是賈大人,卑職等冒犯了,請賈大人恕罪。”
其他侍衛們也將長刀歸鞘,拱手道歉,“請賈大人恕罪。”
畢竟三等禦前侍衛是正五品,是他們這輩子都不一定能達到的高度,若真在人家心裡留了疙瘩,彆說被穿小鞋,不定哪天命都沒了。
“兄弟們言重了!言重了!”賈赦收回腰牌,連連勸道,“兄弟們儘忠職守,是我自己沒取出腰牌才鬨的誤會,該我向各位賠罪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