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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輕臨麵對林錦文釋放出的善意時偶爾會感到不自在, 但他都能極力克製住自己的情緒,頂多也就是耳朵熱熱的,不至於把那股熱度延伸到臉頰之上。隻是現在,他整個人都失控了, 什麼情緒都控製不住了, 就連眼神也是。

顧輕臨愣愣的看著林錦文把手指從嘴裡抽出,那一刻他慌亂的甚至想要站起身離開這房間。他不知道該把眼睛放在什麼地方,神色顯得格外緊張。他張口想說什麼緩和這古怪的氣氛, 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呆愣呆愣的, 沒有一絲往日的清明沉靜。

林錦文看著被自己一個動作一句話逗弄的不知所措的人,心裡隻覺得有趣。他拿起桌子上的細巾擦了擦手指樂道:“怎麼了, 臉這麼紅?我說的是這糕點甜的很, 輕臨在想什麼?”

顧輕臨臉上的溫度因這話又升高了幾分, 望著林錦文那雙笑意綿綿的眸子, 他抿了抿嘴。在儘量克製住心底的羞然, 他把桌子上的酥推到林錦文跟前,保持語氣和往日一樣平和道:“夫君既然喜歡吃, 這裡還有許多,多吃些也無妨的。如果不夠,我讓玉竹再去做。”

玉竹都說他最近的口味偏甜的厲害,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了的,他就不信林錦文能吃下去。

林錦文眨了眨眼,他其實一點都不喜歡吃甜的, 尤其是這酥放了太多糖,甜的他聞到就覺得膩的慌。顧輕臨看出林錦文的遲疑,他起身親手拿了一塊遞到林錦文麵前輕聲勸慰道:“夫君吃。”說著這話,他舉了舉手中的酥,意思林錦文快吃。

林錦文抬眼望著顧輕臨還沒有散去紅潤的容顏,然後他突然握住顧輕臨的手腕,認命般的歎息了一番道:“我原本是不愛這些甜東西的,不過既然輕臨要喂我,那為夫還是能勉勉強強吃下的,怎麼著也不能浪費了輕臨你這番心意不是。”

顧輕臨到底沒有林錦文臉皮厚,為夫二字從林錦文口中一出,他便知道自己輸得徹底。顧輕臨抽了抽手不打算強迫林錦文了,他道:“夫君既然不愛吃,那就算了,我讓玉竹做些彆的便是。”

說罷這話,他便等林錦文鬆開手,好把手中的酥放回盤中,他認輸。

而此時林錦文卻從中得了趣,顧輕臨願意後退,保證兩人之間相安無事,他卻不願意了。林錦文緊緊握著顧輕臨想要掙脫開的手柔聲細語道:“這可不行,夫郎你親口投喂的東西,就算是穿人心腸的毒藥我也得吃下去。”

而後在顧輕臨驚愕的目光中,林錦文抓著他的手往自己口中遞酥。這東西很軟很甜,林錦文望著顧輕臨慢悠悠的吃著,東西對他來說實在是難吃,但他還是一點一點的吃完了。

到了最後,林錦文還舔了下顧輕臨的手指。

溫熱的觸感讓顧輕臨心中一顫,這次不等他有所反應,林錦文已經鬆開他的手了。顧輕臨這時才發現,被林錦文緊握的地方,有些一絲汗漬,他指尖還有水漬。

他飛快的縮回手放在衣袖中,但皮膚上滾燙的熱度卻遲遲不消。

林錦文撩撥了下顧輕臨,但並沒有繼續。這古人臉皮本來就薄,顧輕臨已經算是不錯的了,沒有被他的動作嚇走。

林錦文望著難得呆呆的顧輕臨道:“彆站著了,快坐下吧。肚子還餓不餓,要不然你再吃點。”顧輕臨望著酥,他搖頭拒絕,心裡則想,自己以後怕是再也不想吃這東西了。

林錦文起身把走神走的厲害的顧輕臨摁在椅子上,然後他回坐道:“你白天腿有沒有抽筋?我臨走時交代玉竹為你熬製些骨頭湯,你喝了沒有?要不要請禦醫來看看?”

顧輕臨因他的話回過了神,他知道林錦文這是故意岔開話題的,他順勢道:“白天沒有抽筋,以前也沒有這樣的事,昨晚來的有些突然。禦醫不必請了,哪有那般嬌氣。”

林錦文道:“你現在是兩個人,吃東西不合胃口就會吐,營養跟不上就容易腿抽筋。孩子月份大了後補不上的話會更難受的。我聽人說,這骨頭湯是個好東西,你能喝點就喝點,有沒有效果不說,關鍵心裡有點安慰。”

他沒有成為成功人士時,曾居住在棚戶區,那裡雖住著各式各樣的人,但房租最便宜。他旁邊住著一對小夫妻,丈夫在工地上忙活,妻子拉著攤子避開城管賣水果。林錦文記得,沒過多久那妻子懷孕了,丈夫十分開心,買了很多骨頭,憨笑著讓妻子熬湯喝,說是她夜晚腿抽筋了,這東西能補鈣,緩和腿抽筋。

其實骨頭湯到底補不補鈣林錦文並沒有認真查過,但他一直記得那對夫妻因孩子的到來相互微笑神采飛揚的模樣。那時的林錦文還年輕,心還不是那麼堅硬,還有縫隙可鑽。

那時他想,有的父母會為剛剛到來的孩子歡喜,有的父母卻會把剛剛出生的孩子扔在孤兒院,多年不聞不問,那孩子臨死怕都不知道自己父母到底是何人。而他,屬於後者。

現在他對顧輕臨說起骨頭湯的事,也許他心裡惦記的並不是骨頭湯,而是當年那對夫妻的那些個笑容和情誼。

顧輕臨看到林錦文說著話說著話,神色突然有些恍然,他輕皺了下眉頭很快又平複下來道:“玉竹熬了些,喝著倒不膩人。”

林錦文聽罷這話笑了下,並沒有在往日種種上多做留戀。他心道缺鈣的人在現代能吃鈣片,在這古代沒有鈣片的情況,也隻能儘量保證營養均衡了。雖說是藥三分毒,但他還是要請禦醫前來給顧輕臨來把把脈。

顧輕臨又道:“我今日去整理了下母親的嫁妝,東西很完整和母親的嫁妝單子完全吻合,父親保存的很細心。”那些東西完全被封存著,布匹有的都腐爛了,首飾有的都壞掉了,箱子裡落滿了灰塵,那些嫁妝一直安靜的躺在庫房的某個角落中,就好像多年來從未被人打開過。

林錦文明白顧輕臨的意思,他道:“不管他了,給你的你就拿著吧,反正咱們這裡你當家。”有些事,在未來某天會真相大白的,但絕對不是現在他羽翼不豐的時候。

顧輕臨嗯了聲,沒有再說什麼了。

而後幾天,林錦文一直在忙祭拜太後時的安危問題。周瑞吹毛求疵,萬事非要做到儘善儘美。蕭如歸和林錦文也不好多反駁,以免落下個對太後不尊的名頭。這期間周瑞大概是受了溫老太爺的提點,磨磨唧唧的找到了負責防護工作的蕭如歸和林錦文,不情不願的表示,他和周安身為皇子,前去祭拜太後時隻需五百禦林軍隨行便是了。

周瑞既然開口了,蕭如歸和林錦文自然不打算做多餘的事,便認同了,把八百人當場減去了三百。周瑞神色頗難看,但還是勉強笑了笑離開了。看得出,周瑞因這件事對他和蕭如歸的感官很差。

這幾天皇帝在乾清殿養病,一直沒有上朝。皇帝沒有立下太子,又不開口讓其他皇子兼朝。他這麼不上朝,朝堂隻能空閒著,每天那些文武百官前來走一圈,詢問下皇帝的身體狀況又離開。好在皇帝還沒有糊塗到讓朝事閒置著,皇帝便發話讓溫相這些老臣聯合處理朝政。要不然等皇帝回到龍椅上,看到的怕是比他還高的折子。

這天皇帝命人召見林錦文,林錦文當時正在和蕭如歸討論禦林軍在廣陵宮當如何安排的事。前來的人林錦文也眼熟,是元宵。

元宵傳了皇帝的口諭,便起身了。

從蕭如歸那裡離開時,林錦文大大咧咧問道:“元宵公公,皇上找我有什麼事?”

元宵笑道:“林大人,皇上隻讓奴才前來傳口諭,其他的奴才一直在殿外伺候,也不知道裡麵到底什麼情形。”

林錦文哦了聲點頭道:“原來是這樣。”

林錦文和元宵去乾清殿的路上,需要經過東巷,這東巷以南是後宮,以北是朝堂。除了巡邏的侍衛,後宮宮女內監和侍衛在東巷中涇渭分明。

他們經過時,正好有太監從後宮抬了兩個人出來,那兩人身上蓋著白布,手垂落在擔架外,手腕之處還有傷痕和血跡。

太監們是認識林錦文和元宵的,忙抬著人側了側身讓他們經過。

林錦文走過去後小聲道:“元宵公公,這是怎麼回事?”

元宵本來想說自己也不知道的,但他看向林錦文時,心中微微一動想起了王儘安的提點,他看了看四周小聲道:“剛才被抬出去的那兩個是前些日子伺候皇上的,皇上這一病,後宮裡常年生病的柳貴妃娘娘都被驚動了。後宮瑣事本由貴妃娘娘主持,隻是貴妃娘娘身體弱,不常出現,六宮事務便由賢妃娘娘做主。出了這等事,賢妃娘娘、齊妃娘娘、淑妃娘娘還有安昭儀都被貴妃娘娘給斥責了一番,今日便被賢妃娘娘給處置了。”

林錦文恍然大悟的哦了聲,然後一臉糾結道:“原來是這樣,隻是皇上如果突然想起來她們兩個來,那賢妃娘娘怎麼辦?會不會被皇上責備。”

元宵笑了笑,若有所指道:“皇上最近幾天心情不好,心思難猜,奴才也不知道。”林錦文哦了聲,他表麵還掛著混吝表情,心裡卻有些沉重。這富貴命,總要有命才能享受得了富貴的。皇帝薄情寡義,後宮之人多嫉妒,賢妃受了柳貴妃的氣,可不就拿他人來出氣嗎。

這些天林錦文在宮裡早就把這幾個皇子的背景給打聽清楚了,剛才元宵提起的幾位娘娘除了柳貴妃都是在後宮有皇子傍身的。這四皇子周容的母妃倒不在裡麵的,周容的母親本是禦前宮女,被皇帝寵幸後生下了周容。

據說當年皇帝嫌周容生母地位低下,有意把周容養在體弱多病的柳貴妃身邊,但被柳貴妃因早年夭折過孩子以有心無力給拒絕了。皇帝最後封周容的母親為美人,周容便養在她自己身邊。不過周容的母親幾年前病逝了,死後被追封為柔妃,而未成年的四皇子周容被暫時養在柳貴妃宮裡。

據說皇帝之所以沒有立下皇後,是因為柳貴妃身體不好,要不然柳貴妃現在就成了柳皇後了。

周容和周祥年齡相差不遠,但平日裡周容卻低調的很,他為人老實,不大願意和人爭奪東西,有時也不出自己的院子,完全不若周祥那般囂張出名。

在後宮中生存,本就是如履薄冰,說不定今日風光,明日可能連命都沒了。這話適用於後宮婦人,也適用他們這些跟在皇帝身邊混又名義上受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