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秧子真麻煩(1 / 2)

本案死者,母女二人是為相親局,到的招提寺。

朝慕雲這般猜測,並非沒有根據。

他到這裡的時間不算久,但生死之間,混混沌沌,一點點融合了前身記憶,大抵了解到身處一個怎樣的社會形態,封建禮教對女性的束縛和壓迫,可不是一星半點。

比如這裡立女戶極為艱難,女子大概率要依附男子才能生活下去,婚嫁關係著未來榮辱,甚至生死,是一生中最為重要的事,所有人都很慎重,夫人們的相看局,一般發生在各家以各種名義辦的花宴上,也有少許,發生在類似寺廟背景——

家中長輩慈善,禮佛之心虔誠,小輩跟著照顧一同前往,偶遇其他同齡香客,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但一般此類場景,雙方都會有長輩在場相陪,尤其女性長輩——

朝慕雲視線落在樊正達身上:“你此來,隻一位友人相陪?”

樊正達也看了眼薛談,啟唇微笑:“在下父母雙亡,也沒什麼族人,遂……”

他看起來在笑,但眉毛形態微平,沒有明顯的眉頭上揚,隻隱隱看到眉頭上揚造成的眉形變化,眼睛睜開的程度略增加,下眼瞼凸起緊繃……

笑容特征不充分,這是個假笑,對方除了緊張,還有些許不安。

朝慕雲就讀微表情課程時就知道,人類情緒很複雜,以驚訝,厭惡,憤怒,恐懼,悲傷,愉悅為基準,往不同方向延伸,形成細微變化,情緒的產生,形成表情表達,表情表達,卻未必是產生的情緒,而一個人的表情表達與自我認知產生矛盾時,就是兩個字——說謊。

人擅學習,都是會偽裝的,經驗豐富的微表情專家,可以看到極為短暫,甚至零點幾秒的表情變化,判斷麵前人是否在說謊。

但知道麵前人是否說謊是一回事,謊言內容是什麼,又是另外一回事。

“抱歉,在下失言,你的父母……”朝慕雲好像太意外,突然聽到這個話,不知道怎麼回。

樊正達微低頭:“是。”

雙眉下壓,上下眼瞼緊閉,上唇肌收縮緊繃……這是悲傷。

雙親亡故一事,並沒有撒謊。

朝慕雲淺歎:“如此,遇事隻能多多仰仗友人了。”

“是,我如今……”樊正達看了眼薛談,“隻有這個朋友能依靠了。”

仍然是方才的假笑,除了緊張,多了更多不安。

朝慕雲心內有數,‘友人’二字,才是關鍵,這兩個人的感情——並沒有那麼親切友好。

“大家都跟案子有關係,上官大人麵前一律平等,我倆是嫌疑人,你倆又何嘗不是?”薛談拉了把樊正達,不怎麼友好的看著朝慕雲,瞟了眼他身後的厚九泓,“打聽這麼多,摸底來了?少想套我們的話,人就是你姓朝的殺了,我都打聽過了!”

朝慕雲握著掌心銅錢,淺淺低眸:“信不信由你,我沒殺人。”

“你沒殺人,為何大半夜匆匆折回你家彆院,身上還有血?”薛談眯眼,“彆想編瞎話,我使了銀子打聽過了,有人瞧到了的!”

“酒飲酣醉,誤入血煞之處,不小心沾到血,不可以?你言我殺人,可有證據,你打聽的人可親眼見到我殺人?”

“大半夜的,大家都好好睡著,這事除了你還有誰!”

“你怎知所有人都在好好睡覺,你看見了?”朝慕雲目光清冽,“你是醒著的?”

薛談頓了下,跺腳:“你少陰陽怪氣,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大晚上誰不睡覺,除了你這樣心懷不軌的!”

“總是糾結這一點,我倒覺得你很可疑,”朝慕雲視線滑過樊正達,“還有你,相看對象身亡,你好像過於不在意?”

樊正達閉了閉眼:“我倒是想在意,可彆人沒瞧上我,我何必去貼冷臉,還掉價。”

朝慕雲:“姑娘沒看上你?”

樊正達話音冷鬱:“是啊,沒瞧上,嫌貧愛富,總妄想貪圖更好的——嗬,女人都一樣。”

朝慕雲:“冷姑娘相貌周正,願意涉遠同你相看,不正是種態度……”

“母女意見不合唄,”薛談嗤了一聲,“丈母娘看女婿,自是越看越順眼,奈何人姑娘不願意?”

朝慕雲看向他,似笑非笑:“閣下倒是知道的挺多。”

薛談也笑,還拍了下樊正達肩膀:“沒辦法,既為幫襯友人而來,自得幫忙打聽一下不是?”

“連死者帶了金子都打聽出來了?”朝慕雲掌心翻著銅板,“女方出來相看,帶點碎銀都嫌多,為何要帶金子,不該你們多些眼力,事事周全?”

樊正達聞言縮了縮手,似有點不安。

薛談倒很大方:“那誰知道,沒準人家外頭有人呢?深宅大院的婦人,好不容易出來一趟,願意給野男人花這個錢也說不定,這個黃氏,看起來板正,可也不是什麼貞潔烈婦,當年失蹤傳聞……”

“嘖,你們哪來那麼多廢話,”厚九泓似乎有些不耐煩,雙手環在胸前,下巴向遠方挑了下,“有人來了。”

眾人轉頭,石階之上,的確又來了一個人,二十五六的樣子,身量中等,麵色微淒,眉宇間有道類似‘川’字的痕跡,看起來像很久沒笑過了,穿一身白衫,腰間係著細麻繩。

腰間係麻……一般家有白事,才會做此扮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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