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慕雲:“喜歡麼?”
“嗯?”夜無垢微頓。
“我的臉。”
朝慕雲嘴裡說著曖昧的話,臉上仍然是一片疏淡冷寂:“日日與蠢人打交道,豈不無趣?”
夜無垢很難不專注垂眸,看這張臉。
他很早就發現了,這病秧子有一張招人的臉,隻是藏在病弱表象之後,讓人很難第一時間注意到,入鬢長眉,寡情薄唇,眉目繾綣,似多情,又似無情,寂深瞳眸裡,永遠有你讀不懂的顏色。
就像天邊的雲,時而很近,時而很遠,你看得到,伸手卻觸碰不到,你不知他心裡藏著風,還是蘊著雨。又似斜穀翠竹,從不招搖,隻是挺拔於天地間,秀雅於風雨中,你便被它吸引了來,駐足欣賞,寫詩做畫,恨不能將這一抹青翠納為己有,放在心間隱秘角落,不許他人窺探覬覦。
“你覺得……”夜無垢伸手為朝慕雲理鬢邊發絲,動作輕柔極了,“你能讓我無聊的日子,變的有趣?”
朝慕雲微笑:“閣下想不想試試?”
夜風起,拂過指法發絲,在手背跳躍,微癢。
“不聽話的人,連頭發都這般不聽話麼?”
夜無垢收回手,修長指尖微撚:“朝公子這發梳的,略有不羈啊。”
朝慕雲眼眸微闔,終於鬆了口氣。
光影斑駁,寂夜暗長,近距離對峙,他能看到很多,也能察覺到對方內心深處隱秘,這個男人看起來漫不經心,實則警惕十足,太多東西不欲為人知,碰觸即死。
他小心繞過這些,隻在對方‘逗弄獵物’的興趣點反擊,想要的不多,僅隻是這個案子能平安度過。男人對滅口之事不要太熟練,殺他完全不是負擔,隻是目前並沒有那麼迫切,這才是他的空間。
對方易容手段高明,演技也高超,不精於此道,或極擅觀察者,根本看不出區彆……他不懂化妝術,對此表示敬畏。
因臉上改了太多東西,看不到細微表情變化,對他來說分析難度增加了很多,但隻針對這個行為,對方大膽,且無畏,為達目的可以賭上自身安危,與此同時,對方還有解決漏洞麻煩的自信,或許有很多次類似的成功經驗。
做過很多次類似的事,虎口繭厚,武功高超,對任何危險處理遊刃有餘……這樣的人,本身就很危險。除了自身膽色實力,對周遭事物的敏銳觀察,還要有平時就在上位的底氣和習慣,畢竟大理寺少卿這種朝廷命官,不是隨便什麼人就能扮演,還能演得像的。
總結——
這個男人對行走在危險邊緣的行為非常享受,常以這種方式遊戲人間,大約是個冒險者,‘捉弄獵物’,把控逗弄的方式,應該也是個喜怒無常,情緒易變之人。
這種人會對什麼人最沒耐心呢?
答案:膽小懦弱,顫抖無趣之人。
朝慕雲很清楚,如果他磕頭求饒,事事依從,絕對沒有好下場,這個男人可能不害怕威脅,不需要助力,不需要夥伴,但他一定喜歡挑戰。
可也不是什麼人,都配挑戰他的……
理清思路,朝慕雲攏攏略透風的衣襟:“我們打個賭如何?”
“哦?”夜無垢有些意外這句話,但並不反感,修長指骨打開扇子,“賭什麼?你可彆說你的命,拿不拿都是我一念之間的事,放不上賭桌。”
朝慕雲伸出手,掌心銅板在手背指骨間轉動,流暢又具有特殊韻律感,隨後‘錚’的一聲,被拋飛到空中,落下,重新穩穩落在他掌心。
“閣下不是想看這個?你若贏了,在殺死我之前,想看多少次,我就給你表演多少次,全方位展示你好奇的一切,讀心,控製,讓人說真話,讓人說我想讓他說的話……我甚至可以讓你很聽話。”
玉骨扇微頓,夜無垢顯然很感興趣,視線落在對方白皙掌心上的銅板:“那我不是很危險?”
朝慕雲:“你怕?”
“當然不,”夜無垢扇麵掩唇,笑的意味深長,“我不會讓你有那個力氣,不過這個不錯,可以談,你想讓我賭什麼?”
他以為這病秧子會獅子大開口,結果卻出乎意料。
朝慕雲垂眸,視線下移,落在了他手上的玉骨扇:“就賭你這把扇子,你輸了,它給我。”
夜無垢手一頓:“你會用?”
朝慕雲淡淡:“春過便是夏,扇為夏製,我為人懶散,恐忘記采買,留它來扇風,挺好。”
他說的是武器,對方答的卻是尋常夏物。
“你膽子真的很大。”
夜無垢眯眼,這可不是一般的扇子,他花數年準備材料,精心自製而成,是他的信物,代表他身份,在他的地盤裡,見扇如見人。
看著病秧子姝靜雋秀的臉,墨色湧動的眸……他知道,病秧子一定猜到了,可能不知具體用途是什麼,但這扇子,必有用。
朝慕雲看著男人,眸底似攬了汪清泉,皎皎映月,燦燦如星:“閣下可是不敢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