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沒錯,人是我殺的(1 / 2)

“但如果,這一切都是提前計劃好了的呢?”

朝慕雲看著白婆婆:“算當下來往,你的確不夠時間,但若船和白菊花是在早一點時間,比如這日晨間便已完成,放在陰涼避風之處,花也不會敗,墳地背陰,找個角落並不難。如此,你便不用在俞氏走後趕的那麼急,天色昏暗後假裝入睡,照計劃從容來往便是。漫漫長夜,不太夠妝點船的時間,但隻是殺完人返還,還是沒問題的,你甚至可以故意讓花房裡的下隨看到,為你做不在場證明。”

“至於俞氏購買的白菊花——”

他微伸手,掀開桌上一份消息卷宗:“到處都找不到,官府大概率能想到的解釋便是她自殺,船是她自己妝點的,用的就是她剛剛采買好的白菊花,又恰逢亡夫忌日,一切好似都說得通,但大理寺皂吏鍥而不舍尋找,在船隻停留的河道下麵,河水衝積淤泥裡,發現了大量的白菊花,這才是俞氏買的吧?你提前裝點好船隻,待俞氏赴約,將她采買的白菊花扔在了水裡,是也不是?”

白婆婆麵色微訝:“你為何會這麼想?”

朝慕雲想了想,道:“我此前一直在思考,凶手在哪裡妝點的船隻,這需要一個很大的空間,或是私人所有,外人難進,或是極好遮掩,外人看到了大量的花也不會起疑——徹底不被彆人發現的私人空間,尋不到結果,本案涉及嫌疑人大多非富即貴,想做什麼,身邊都會有下人隨侍,那後者呢?”

“你暫住江項禹的花房,江項禹引你為師,給了你很大的自主空間,你對花草極為熟悉,侍弄這些根本不必外人擔心,你甚至可以指導彆人,遂你在處理這些時,不會有人起疑。船很小,江項禹的花房卻很大,還因品類不同,分出不同區域,有的自然生長,有的則需要搭暖棚,暖棚那日我也見過,似乎不同種類,透光率不同,你完全可以在這些空間裡,完成小白船的妝點事宜,事後清理乾淨,不被發現。”

“就算被發現了一些花朵殘留,也沒什麼關係,這裡是花房,剪花插花幾乎是日日都會進行的工作,沒人會懷疑。味道也是,你在修剪白菊花花枝時,必然有花朵香味,及剪斷枝葉的汁水微綠,同樣,就算彆人聞到了,也不會覺得異常。”

白婆婆神色一如既往慈祥:“看起來,你好像沒有更多證據。”

皂吏的確在花房沒有更多發現,找不出船隻曾在哪裡停留,那些難以清理乾淨的,過碎的枝葉碎屑,倒是有,但花房裡有這種痕跡再正常不過,無法作為決定性證據。

可是被扔進河道裡的白菊花,卻是厚九泓帶著人辛辛苦苦,實實在在,打撈出來的。

朝慕雲看著白婆婆:“那日我在花房見你,你圍了圍裙,身上有花香,以我的鼻子,聞不出你身上有無白菊花味道,花房裡的人但凡要侍弄花草,都會穿圍裙,以免臟了衣服難洗,你當時大方從容,熱情的恰到好處,狀態無有不對,可我事後回想,突然意識到,你的手指很乾淨。”

“你的狀態是乾活途中,發現來了客人,上前招待,臨時清洗,為什麼那麼乾淨,連指甲縫似乎都刻意清潔過?”

白婆婆微笑:“因為我愛乾淨?”

“觀你行為習慣,不是有潔癖的人,愛乾淨會時常清理,這點我認可,但過於明顯,特殊對待的清洗過程,”朝慕雲微抬眉,“顯然是為了去除之前的痕跡——你那時,剛剛妝點完小白船,從晉家祖墳回來,我說的可對?”

白婆婆:“我為何要去晉家祖墳?”

朝慕雲:“因那是你計劃裡的,與俞氏相約之處。”

“我從哪裡弄到的船?”白婆婆歎氣,“我甚至不知道他們家祖墳在哪裡。”

“不,你知道。”

朝慕雲看著白婆婆,眸底墨色深邃:“丈夫的仇人埋在哪裡,你怎會不知?你不是白婆婆,你姓穆,是湛書意的妻子,對麼?”

這句話,讓現場一靜。

白婆婆也證了下,微訝:“你說的可是我好友穆氏?她已經死了,老家還有墳……”

“那座墳,是空的。”

朝慕雲那夜理出這個思路,就請夜無垢幫忙去查了,漕幫船快,真想做什麼事,辦事效率很高,的確幫了他大忙:“我們認真查找了穆氏和白氏的關係,是否的確是友人,相交甚密,查到的結果大理寺上下無不震驚,此二人的確是友人,偶爾會有相聚,但所有的相聚過程,白氏都未有露麵,一手操辦這些,傳出所有風聲的,是穆氏的心腹婆子——”

“也就是說,所有人都知道她們是好朋友,感情極好,但所有人都沒有見過白氏真麵目,但凡人前出現,此人必戴冪籬。”

“繼續深查,我們發現,穆氏本人也極擅侍弄花草,白氏生意的起初,就是穆氏花房,江南水豐,運花送花多用水路,你對船和水都很熟悉——你就是穆氏,自己給自己添了一個旁的身份,讓所有人信以為真,你之的計劃和目的,許在多年之前,就已有所預兆,對麼?”

現場一片震驚,江項禹尤甚:“可她……是我師父啊!”

朝慕雲看著他:“她與你偶遇,隻在你幼年之時,後續交往也不多,且皆是書信往來,隨著年紀增長,幼時記憶淡化,你如何能認得出她的臉?她將隻你與她知道的往事說出,你便會信她。”

江項禹瞳孔微顫:“這……”

這實在是匪夷所思……

“不牽扯其他任何人的利益,隻是自己悄悄養一個旁的身份,時時留心,隨時注意,幾十年營造假象,其實也不太難,隻要讓白氏深居簡出,性格稍稍孤僻些,就可以。”

朝慕雲看著白婆婆,目光明亮到銳利:“你來自江南,諳熟水性,知暗流風向,也能猜測大概哪裡有棄船坳口,你早就為你的複仇做好了計劃,要讓害過你丈夫的人付出代價,你為這些人準備了葬禮,你準備好白船和白菊花,邀請他們赴約,你養有一條蛇,待與他們見麵淺聊後,放蛇咬了他們,在他們彌留之際,給予他們最大的恐懼和震撼,最後將一方白帕蓋在他們臉上,你蓋這方帕子,並不是害怕自己行進心有愧疚,而是——這些人不配,對麼?”

隨著他的話,所有人還來不及震驚,就看到門口進來了一條小蛇。

小蛇長不過兩尺,食指粗細,周身翠綠,兩隻眼睛是寶石一般的紅色,吐著信子,蜿蜿蜒蜒的遊走進廳堂。

“啊啊啊蛇啊——”

“快來人啊有毒蛇——”

場上人嚇的不輕,反應極大。

但小蛇並沒有隨便亂跑,像是探到了什麼氣息,像始終如一,朝著‘白婆婆’的方向遊去,很快到達了她的腳麵。

“走,走開——”江項禹雖然一臉懼意,仍意欲往前趕蛇,“婆婆你快跑,莫要傷到——”

被皂吏拉開的同時,他看到小蛇順著‘白婆婆’裙子,爬過她腰身,來到了胳膊上,在她手腕上一纏,便不動了。

小蛇並沒有想傷害她,甚至蹭了蹭她的手腕……

若非一定的主寵默契和親密習慣,不可能如此。

江項禹頓時失語。

現場所有人都在看這條蛇,朝慕雲卻目光微移,看到了放蛇進來的皂吏。

皂吏一身衙差衣服,肩膀背尤為筆挺,指骨修長,步態端正,一張臉平平無奇,跟堂上其他皂吏似乎沒什麼不同。

但朝慕雲就是知道,這個人並不是皂吏,而是那個戴麵具的花蝴蝶男人,他此前倒是沒誇口,的確是穿什麼衣服都好看,皂吏衣服上身,也彆有氣質。

察覺到了座上的人審視,夜無垢也很無奈。

病秧子第一次開堂審案,他當然要來,皂吏身份也是深思熟慮後的結果,最低調,也最不被看見麼,可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每回他出現,這病秧子一定能認出來!第一次是氣味,第二次是習慣,這次做足了準備,竟然還是被找出來了!

他此前無往不利,乾這種事沒一次失敗露餡,不然這幫主位置怎麼來的?外麵人為什麼談他色變?可所有一切本領,一切偽裝,倒是病秧子麵前好像鬨著玩似的,人一眼就能看破……

已經被抓住,再抓下去就沒什麼意思了,夜無垢在所有人看不到的角落,快速朝朝慕雲眨了下右眼。

還順便伸手,亮了下夾著柳刃的手指。

意思是不用擔心,一條小蛇而已,他既然能找到,就有的是手段治住,絕不會傷了人。

彆人是沒注意這邊,蛇什麼的,黑風寨二當家厚九泓卻見的多,並不會特彆驚奇,倒是座上病秧子的表現更吸引他,他就說,這個案子裡,病秧子瞞了他多少東西,沒讓他知道!還算計了彆人幫忙……

等等,住嘴,不,是住眼!

這什麼場合,你們倆這樣拋媚眼合適麼!

不是,這孫子到底是誰,見都沒見過,憑什麼和病秧子更親密默契啊!

小蛇的親昵指向太明顯,白婆婆,不,穆氏似乎無話可說,或者,她並不想再辯白,目光依然從容平淡,看向朝慕雲:“既然篤定是我,直接以證據威壓不就好了,何必請這麼多人上堂,說那麼多有用沒用的話。”

朝慕雲看著她:“有些事,需要真相大白,你夫之死,也有冤要訴,不是麼?”

這件事,需要這些人在場,才能圓滿。

白婆婆一怔。

朝慕雲:“你夫進京科舉,本該榜上有名,卻遭人陷害,當時的副考官江元冬收了史明智好處,暗中幫忙操作,換了你夫卷子,並把換過去的卷子潑上墨水,造成本人失誤,難察假象,你夫落榜,換得彆人登科仕途,青雲之上。”

“你夫聰慧,猜出內裡手段,心中不服,案中收集證據,卻被這二人發現,意欲籠絡,成為一丘之貉,然你夫高潔,並未應允,此二人便陰招頻出,不僅將他趕出京城,還在他身邊周轉屢次製造事端,長輩家人朋友,屢屢被挑撥,讓他始終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直至他經受不住,在其疲累之時,製造了一場落水意外……”

當年種種,朝慕雲皆已查清,案幾之上,皆是能尋找來的所有證據。

“江元冬與史明智暗中密謀科舉之事,當年曾互相留下密信,也是之後老死不相往來,卻並未互相攻訐的原由,因二人知道,彼此握有彼此的證據,而這件事,江項禹,你知道,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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