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蛛娘娘(2 / 2)

意思就是,自從進村子那一刻起,他們二人就在被實時監控,如果不是夜無垢有一身俊工夫,隻怕到了現在仍然一無所獲。

朝慕雲唇角玩味:“發現你我二人不見,他們豈不是很慌?”

夜無垢:“慌的不行,一直在暗裡追找。”

朝慕雲便明白了,這也就是為什麼,夜無垢進入暗道後,他一個人無法再藏,又沒有武功,隻要被人看見,就再也不會離開對方視線,所有‘掩護’動作也的確成了真,這些人一直跟著他,試圖找到他不見了的同伴在哪裡,反倒忽視了夜無垢會去地道探險。

“女人……你找到了?”

“嗯。”

夜無垢點了點頭,臉色不怎麼好看:“地底下暗道叢生,有很多房間,房門上鎖,裡麵關著很多女人,手腳綁有鎖鏈,有些女人很安靜,看不出是否不適,也有哭鬨的,被門外看管的人,或附近房間的女人製止,有孕婦,也有小姑娘……她們大部分看上去外表還好,隻是眼神麻木,靜到不像個人,小部□□上有傷,應該是被打過。”

她們遭遇過什麼,現在正在遭遇什麼,不言而喻。

“我們……”

“噓——”

朝慕雲一句話還沒說出來,就被夜無垢捂住了嘴,示意他往旁邊看。

視野裡出現了一個男人,四十多歲,體型瘦高,臉型窄長,身上衣服臟的看不出原來顏色,就像一個乞丐,可和乞丐要飯的緩慢和麻木不同,一個人動作相當靈活,繞過街上的男人們,就往裡衝——

他也的確衝過了第一道防線,彆人沒來得及摁住他,但再往前就不行了,男人們將他團團圍住,就動起了手。

“打了你幾回了,你竟然還敢來!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也彆回去了,扔山上喂狼吧!”

“滾——放開——放開我!我接我的女兒回家,便是死,我也要接她出去,你們誰都攔不了我!”

但很明顯,話說的再硬氣,骨頭再硬,皮肉還是經不住的,很快被打的鼻青臉腫,聲音喑啞,這裡的人下手很重,好像真的要打死他……

朝慕雲和夜無垢對視了一眼。

夜無垢不要太懂病秧子這眼神,從他手裡拿過玉骨扇:“借扇子一用——”

說完就錯肩而過,飛掠了出去。

他用玉骨扇做武器的時候,動作身法帥氣飄逸,也不知他怎麼旋轉運力,扇子在他手上好似有生命一般,可放可收,可傷人,可借力回旋,以便他下次使力。

他使力也並不費勁,並沒有多用力的甩,扔,有時隻是在扇子近時,屈指一彈,迫它改變方向,它就自己飛了出去。

上一次朝慕雲看到類似景象,是殺人見血,這一次,卻未見血,隻是傷人。

扇子仿佛有靈魂一般,並未切中對方要害,隻是淺淺擊打在各處穴位,迫使這些人彈出滾地,卻並未致死。

“還愣著做什麼,跑啊!”

夜無垢一聲喊,趴在地上的中年男人一咕嚕爬起來,迅速轉身往遠處跑。

瞧著他跑的差不多,看不到人影了,夜無垢才嘖了一聲,抓著扇子飛回朝慕雲身邊,扣住他腰身,施輕功往外。

以他的武功,村裡這些人自然追不上,但他可以追上那個跑遠了的,邋遢中年男人。

“章夏清是吧?不是叫你站住了麼,你再跑啊!”

夜無垢踩上男人的背,有些惱火這個人的敵我不分,他剛可是救了他,他見到他竟還是要跑!

章夏清頓了下,仍然掙紮:“你放開我,我要去救我女兒,我就是死,也要跟我女兒在一塊!”

夜無垢:“你怎知你女兒在這裡?你見過了?”

“當爹的怎麼可能認不出自己閨女,我雖未正眼見到,但我就是知道,那就是我女兒,我女兒就在這裡!”章夏清瘋狂掙紮,“她正在受苦,你放開我,我要去救她!”

朝慕雲感覺他精神狀況不太對,蹲下身來,看著他:“我姓朝,是大理寺寺丞,此次暗訪,是為查拐賣之人,並非與你作對。”

“當官的?”

章夏清頓了下,竟是紅了眼眶:“這麼多年……終於有人管了麼?”不過也隻是片刻,他又閉上了眼,繼續顫抖著掙紮,“你想管又如何,你管得了麼……”

朝慕雲看著地上的人,朝夜無垢搖了搖頭:“放開他吧,他跑不了了。”

已然力竭,又能跑到哪裡去?

又是找密道又是打架,這一通忙碌折騰,已是暮色四合。

夜無垢拎著人,來到早上搭的簡單石鍋處,隨便煮了點湯,三人用完,已是夜色茫茫。

見人已然平靜下來,朝慕雲再次開口問章夏清:“你因何確定女兒在這裡,可是見到了?”

章夏清紅了眼:“沒看太清楚,但她手背上胎記我認得,她就是我女兒,她才十幾歲,那些畜生!”

夜無垢:“你怎麼找到之類的?”

“九年……我找了整整九年,要是一點靠譜的消息都打聽不到,我豈不是個廢物?”

章夏清看著麵前這兩個人,一通透乾淨,卻有些疏淡感,一個穿的跟花蝴蝶似的,一看就不像好人,但兩個人站在一處,相得益彰,氣場相融,有種讓人想要信任的感覺……

他已經孤軍奮戰很久,但凡有一點希望,都不想放過。

他閉了閉眼,嗓音喑啞:“蛛娘娘,聽說過麼?”

朝慕雲挑眉:“朱娘娘?”

“不是姓朱的朱,不是朱紅的朱,是蜘蛛的蛛。”章夏清道,“專門乾暗門子買賣的組織,主要就是造人,賣人,人正經牙行,所過之人都有賣身契,哪來的,往哪去,過往經曆皆可查,蛛娘娘賣的人,沒有賣身契,也不需要,他們的‘貨源’不走尋常路,不是彆人自願,簽契買下的,靠劫,靠擄,靠騙,靠搶……”

“男女都賣,年紀小的,賣給彆人當兒子女兒童養媳,暫時賣不出去就養兩年,乖的幫忙做事,不乖的就每天給點飯吃,長得好看點的,賣到青樓私窠子,客人們喜歡的口味花樣不同,都能用上,長得沒那麼好看的,賣到像田村這樣的村子裡,給男人當媳婦,總之不管什麼樣,他們都能想出辦法賺錢……這種勾當,到處都是。”

話音未儘之意,皆是說不得的悲涼。

朝慕雲沉吟:“官府不管?”

“刀子沒割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的,誰願意吃力不討好,閒來買罪受?”章夏清嗤了一聲,“又沒人報案,管起來還麻煩,管一處也滅不了根,人家換個山頭,立刻卷土重來。”

這位朝大人一看就臉嫩,經驗淺呢,他歎了口氣,又道:“你當蛛娘娘這種暗門子生意,哪來的膽氣?自是有諸多孝敬送到了不同官署,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了,牽一發動全身,誰敢往深裡狠查?”

夜無垢若有所思:“據我所知,漕幫生意覆蓋,事涉黑白兩道,他們的地盤出了這種事,不覺得臉上無光?”

章夏清又是一聲冷笑:“你當這蛛娘娘哪來的?還不是那群人養蠱養出來的?”

夜無垢眼神忽深:“你有證據?”

“沒有,不知道,”章夏清擺爛的理直氣壯,“我一個小老百姓,哪能知道那麼多辛密,不過大家都這麼說,想來不是空穴來風。”

夜無垢沒說話。

他這次來京城,準備頗豐,對主幫涉及的生意自然不是沒了解過,主幫居繁華京城太久,早已拋卻漕幫最初精神,的確什麼生意盤子都敢乾,賭坊,青樓,金玉器行,沒什麼他們不敢做的,比如先前的暗殺組織朱槿,就跟他們有關係,但他還真是不知道,主班竟然在暗地裡,還做了這種喪良心的買賣?

夜色沉黑,靜寂無聲,黑夜像一匹怪獸,張開大口,是能吞沒所有,不留一點光明。

朝慕雲同章夏清說著話,一直剖析他的微表情,解讀到了一個信息:“你有這個所謂蛛娘娘的證據。”

“當然有,不然空口無憑,我怎麼取信於人?”

章夏清隻說有,卻沒有拿出來:“彆怪我不信你們,這些年來,立誌說清肅這種事的並不止你一個當官的,但最後都沒有下文,總是不了了之,他們繼續當他們的官,我的女兒仍然流落在外,被人欺負……”

他抹了把臉,眼底迸發出銳光:“她的年紀……等不了了,就今晚,你們幫我救出她,我就告訴你們我知道的一切,包括我藏在彆處的證據,不願意,大家就各回各路,互不乾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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